未成年少年兒童,法定不該進賭窟,賭場的眾生相,令兒童畢生難忘。
賭場是一座森林,但沒有小松鼠小白兔,只有弱肉強食的定律。無端端有一張百家樂桌邊圍滿了人,不消說,一定是莊家疲弱,那張桌子「好邪」,如連開十多口「莊」,或連叠十多次「閒」,是賭客贏錢的大好時機。
就像一個池塘,魚都在懶懶地游着,忽然有人拋下魚餌,身在老遠的魚也會聚過來哄搶。或者像在外國的公園餵野鴿,平時鴿子都在各自徜徉,忽然有人撒了一把麵包屑,立時秩序大亂,灰壓壓的就衝過來幾百隻,遠在鄰街教堂頂上的烏鴉,不知如何也收到了風,趕來分食一份。
賭場就有這等動物獵食的規律。一張百家樂桌,連開了四五局「莊」,出現了一條「路」,眾賭客就會很精靈地「捉」起「路」來,交頭接耳,眉開眼笑,接着有如鬧鬼一般,第八局、第九局都一樣是莊勝,賭桌爆迸出一陣歡呼,消息不脛而走,立時吸引了半個場的賭客,這邊有餌,蜂擁都游到這邊來。
賭客的這種動物性,跟自然界的鳥和魚很相像。莊家一直晦氣下去,連開十四五局,那條「邪路」還一直未斷。這時賭客一個個都風騷得不得了,都做了神仙,把牌幾乎「甩」斷,狠狠向桌上一摔,「又係九點」!顧盼自雄,大有拿破崙席捲歐洲之勢。
賭錢的人,不論以前輸多少,圖的都是一下子「捉到路」這片刻的帝皇風光。輪到荷官有點沉不住氣了,一桌子的笑謔之中,兵荒馬亂,有人仍在眉飛色舞地講解戰情,荷官派了彩,叫:「收錢,收錢呀!」
「係囉,有錢都唔識收嘅。」一個旁觀的師奶在嘀咕,不關她的事,莊家賠了半桌子白花花的籌碼,堆得金山銀山一般,看着也有點心驚肉跳。「哦,人哋錢多吖嘛。」荷官不屑地揚揚眉毛,這等眾生相,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幹這份營生,都見慣了,從心底裏,他對眼前這群歡宴的動物,七分鄙視,又有三分憐憫。
不是不可以帶小孩進去,只是這等地方,家長要嚴加導讀,最好帶他逛一遍之後,叫兒女立時讀一遍但丁的神曲之地獄篇,然後叫他讀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說,告訴他:這位小說巨匠,曾經險在賭桌上輸過一條性命,才寫得出那樣的名篇。
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就是讓小孩在賭桌邊的走廊穿梭捉迷藏,教壞孩子?美國人不怕,責任在有見識的家長身上,還有那層不一樣的氣氛,治國、管理賭場、燒小菜,都是一樣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