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鼻的過年回憶 - 陳也

耳鼻的過年回憶 - 陳也

春節是氣味和聽覺的溫情回憶。
從前家窮,奉行粗菜主義,只有春節才有機會大魚大肉。那幾天家裏每個角落滲透着泡冬菇的香味,年夜晚母親忙了一整年,還是拖着勞累的身子,半夜中為家裏炸賀年油器。只要鑊燒開了,那股滾油氣息讓人精神大振,母親疲倦的臉容在一室油光中顯得特別慈愛。她把油器炸得七七八八了,會讓我們趁鮮,拈着遭燙到的手指抓起一塊炸得糾纏不清的粉絲塞進嘴裏去,猛叫「燙死人啊」,母親就趕快叫我們吐口水講過意頭的一遍。我敷衍着照辦,但馬上又會怪叫「好鬼難食啊」,母親沒我辦法,索性叫我行開,別阻住她拜神。油膩霎時讓拜神用的米酒的味道蓋過,米酒不是進口卻是往門口土地灑的,年年給澆酒的土地門神,肯定酒齡不淺。澆了多年,不曉得有無師奶升級,將米酒改作紅酒。淋紅酒不是紅油,意頭只有更佳。
感謝菩薩以往未流行卡拉OK,忙拜年的左鄰右里大門虛掩,親戚幾時來幾時走都聽得一清二楚。搓麻將是每家人賀年的指定節目,一家打牌擾人,三五七家開枱打將開來,喧鬧得過頭,便有點疑幻疑真,打到夕陽西斜,幾乎懷疑是百鳥歸林,自己是林中一位渴睡小精靈。過年休假待在家裏,敏感的鼻子適應了家家戶戶承傳了幾千年傳統的油煙,耳朵重重疊疊都是啪啪碰碰萬萬聲索索聲的幻聽,那幾天,睡得特地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