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迎辦世運,中國制定「排隊日」,在北京商場,僱用了一批「排隊工作者」,裝模作樣在示範排隊,希望其他人民潛移默化地跟隨。
中國人不排隊,其實不是什麼問題。排隊是歐美社會的行為標準,這是多元的世界,為什麼要那麼崇洋,把西方的標準強加到中國?
像議會民主一樣,排隊不適合中國,因為中國人的DNA裏沒有這種事物,逃荒、逃難,中國人世代生活在「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緊急狀態之中,搶包山、領盂蘭米、兌換金元券,用優惠券換食物,去聖安娜餅店提蛋糕,不排隊,其實是每一代中國人最基本的「集體回憶」。
不排隊,是中國這座森林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律。父母把孩子推上去哄搶,也是對子女的一種訓練,排隊懂得見縫插針地打尖,就證明適者生存,就像鳥巢裏的母鳥教初生的小鳥飛一樣。
有人說,不排隊,狀態大亂,有礙觀瞻,這是美學的最大誤解。亂,也是一種美態,請問一問特首,他在錦鯉池邊餵錦鯉的時候,是愛看一群鯉魚一哄過來搶食呢,還是想看魚兒一條條排好隊前來領麵包屑?在錦鯉哄搶魚飼的時候,一池春水,立時浪泡翻騰,魚群翻騰狂歡,簡直是一闋動感活力的樂章。鯉魚搶餌,一點也不不雅,有如畫家黃賓虹的亂筆,書法家張五常的狂草,令人感受自然的律法與哀樂的無常。
這樣的美學,外國人當然也看到了。史匹堡的《太陽帝國》,在上海取景,其中一場戲,是日軍攻來,上海難民蜂擁衝破了關卡鐵閘,湧進租界的大場面。叫成千上萬的上海茄哩啡們一起上位衝湧,真樸自然,我想,當天史匹堡拿着喇叭喊一句英語,旁邊的翻譯一定大叫:「現在跑啦、湧上去啦,大家快啲,想一想,那邊是美國領事館的簽證部啦,美國領事今天要給大家發綠卡啦。哎喲,綠卡只有十張,怎麼辦呀?先到先得呀……」攝影機在沙沙地盤動着,史匹堡咬着雪茄,滿意地笑着,然後忽然大叫:Cut,鏡頭一Take過,史匹堡說:瘟得夫。
視中國人之不排隊為「野蠻」,是民族的自卑感。訓練北京人排隊,強行改變炎黃子孫的基因排列,就是最大的「去中國化」。西方遊客來北京看世運,看北京中年肥男赤膊哄搶一串冰糖葫蘆,就是最大的賣點。不要把中國人都改造成阿Queue,世界需要一個真實而動感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