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分子 - 邁克

壞分子 - 邁克

章詒和在最近發表的文章提到文革期間四川省川劇團一位男旦,「他是同性戀者,被公安局定為壞分子」。納粹集中營以粉紅三角識別打成階下囚的同性戀者,已經牢牢注於近代同志史上,被迫害的紀錄公然在案,文革中演藝界同志的待遇鮮有所聞,這真是珍貴的資料。
《伶人往事》沒有提及藝人斷袖分桃,完全在意料之中。也不說這在內地還是禁忌,老派人還真講究厚道,尤其以前的同志大多數妻照娶子照生,無謂揭不體面的瘡疤,不論當事人在不在乎,都先天下之憂而憂代為隱瞞。外國新一代同志天生「鬼佬脾氣」,最喜歡尋根究柢,認為身份的建立有賴歷史支撐,驕傲源自面對現實,寫起傳記來有碗話碗,用意不是鞭屍,而是勇敢清理骷髏骨。我們向來分不開歷史和民間故事,道德觀處處設下路障,心裏既然有鬼,當然不把清心直說當作健康的態度。
二十世紀初的梨園緊接《品花寶鑑》那「春城無處不基花」的相公世界,我就不信強勁的男風一夜間灰飛煙滅,本來與漢子卿卿我我的藝人忽然集體轉性,個個不愛同性愛美人。可是現存紀錄絲毫沒有同志影蹤,在有心人搜集足夠材料翻案之前,我們惟有相信羅癭公對程硯秋的憐惜完全不揉雜念,齊如山和梅蘭芳相敬如賓,只限亦師亦友,不曾才色兼收──因為由一開始就否定了性愛的價值。這方面AlanBennett的《HistoryBoys》有最破格描寫,肥老師下課後廣邀學生同騎電單車,途中以手伸進褲襠進行補習,受惠人不以為忤,願者上釣雙方如魚得水。校長干涉,他光明磊落分辯:「我不過以另一種方式傳授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