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古書中,常常記載男人之間的情義。
中國古代男人要好起來,以今天敏感的意識──比如香港廣管局裏那些精英分子的敏感度──即使不是基佬,但也很有基情。
兩個古代男人,不管是文弱書生,還是打仗武將,一見如故,到了晚上「秉燭夜談」,點上一根蠟燭,在燭光下「促膝談心」。
「促膝談心」,就是兩個男人面對面坐得特別近,膝蓋都靠在一起了,這種近距離接觸,要是心儀的一男一女,當然浪漫非常,但是兩個鬍鬚滿臉的男人,靠得那麼近,一輩子沒刷過牙(那年頭還沒發明刷牙這一件事,直到賈寶玉的時代,也就是清朝了,才懂得早上起來用青鹽抹牙清潔一下。)口氣口水像禮物一樣交換。
好了,終於說完要說的了,歎一聲吹熄了蠟燭,這兩個意氣相投的男人就躺到一張床上,「抵足而眠」。「抵足」的意思,不是真的腳心對腳心,而是反相睡下,我的頭對着你的腳,你的頭對着我的腳。
那年頭的人,衞生意識幾乎沒有,尤其是些英雄好漢,或經過長途跋涉,或剛剛打完一仗,荒野陋舍,軍營帳篷,大概連洗個腳的條件都沒有,於是「抵足而眠」,基本上就是各自對着一雙臭腳睡覺──你知道腳臭起來可達甚麼程度嗎?
對着一雙臭腳,睡了或者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各自上路,臨走之前,互相抓着對方的手,「相泣而別」,又沒死人又沒生癌,兩個男人纏綿「熏陶」了一夜,臨走還要「披淚滿面」,這等基情,由DNA相傳至今,難怪李安拍《斷背山》這麼出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