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四個湖南民工攜同一具屍體乘火車被捕,死者是他們同鄉,民工說當初是他們力勸同鄉出外打工的,感到有責任帶死者回鄉安葬。《落葉歸根》改編自這宗真人真事,把好心人由四個變成一個,並剔去複雜的責任問題,將運屍的理由放在一句說話上:「你死了,我就是揹也要把你揹回家鄉。」因為死者生前的這句話,主角決定以行動回報。
貧窮的主角僱不起車,揹着一具屍體輾轉從深圳到重慶,在途中遇上眾多香港人不會陌生的市井小民:車匪路霸、長途貨車司機、野味店老闆、拾破爛婦孺、髮廊索女等,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都反映着現時大陸的江湖面貌。遇上形形式式的人,引發起種種荒誕惹笑情景,觀眾走進了大觀園,浮世若繪。所謂的公路電影,在內地與香港皆不常見,電影描述旅程中的奇遇,其實也在訴說生命中的際遇,主角原意是要讓好友落葉歸根,豈料好友的家園原來已毀,結果一路下來,真正尋到根的,其實是主角本人。
出現在途上的每個角色,其實都在努力尋根。車匪沒有把身上的刺青弄掉,因為他壓根兒希望做個仗義的人,無奈卻當了大盜;長途貨車司機夢繫他口中的騷貨,當主角信口開河,建議他再走30萬公里尋覓愛人,他竟然言聽計從,精神振奮,因為那個女人,已成了他的根;為自己「導演」喪事的孤獨老人不像黃霑先生,世上沒幾個人能像黃霑先生般灑脫,老人希望群眾來替他哭喪,越多人越好,惟有這樣,孤獨的他才能拾回溫暖感,達成遺願;為供兒子上大學的拾破爛女人不惜賣血,兒子就是她的命根;考慮到妻子的幸福,養蜂的男人不介意與家人避世隱居,在全片中他是最快樂的人,因為他已清楚知道自己為何而生。透過這些人和事,主角飽滿了在塵垢軀殼下的心靈,終日為生計奔波勞碌,然而物質可以讓生活富足,卻無法讓心靈富有。
憑《洗澡》揚威海外的導演張楊,作品素來帶有小品味道,這次拌上黑色喜劇作調味,難得風格依然樸實,而且人情味有增無減,笑中有淚。主角趙本山在內地家喻戶曉,是相聲界的大腕。要向香港觀眾推介這部只能在香港兩間影院上映的佳作,不妨說《落葉歸根》集合了《瘋狂的石頭》與《三峽好人》的優點,諷刺與頌揚、開懷與深思兼備。
撰文:阿童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