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畫作,即時想起丸尾末廣那些連肝腸也挖出來的血淋淋畫面,是為增加官能刺激。對性格內向的Karina而言,卻是一種發洩,利用黑紅兩主色,把油彩像倒水般傾注到畫布上,作品不是自毀就是血紅,令人一望生畏。但血紅背後,她要訴說的,並不是要渲染暴力,而是想將內心的不安情緒發洩出來,透過一幅幅畫作,將所有舊有痛苦記憶都消滅掉。
記者:黃潔蓮 攝影:楊錦文、伍慶泉
場地提供:CoffeeCatKitchen
怨念女孩 Karina
只有24歲的Karina,三個月前以「怨念女孩」之名在Blog上發表她的畫作,並訴說她患上抑鬱症、有自殺傾向的短暫人生……
聽見爸便起疙瘩
外表斯文、個子瘦小、說話帶點嬌嗲的Karina,誰想到畫作竟大量使用血紅色,極具血腥與暴力之意。她說二十多年來,每日都活在爸爸的陰影下,一聽見「爸」已起疙瘩,但凡看見吸煙飲酒講粗口的男士,她也會想起爸爸。她爸爸在酒樓當侍應時學壞,她發誓日後要找對象,也不會選擇當酒樓侍應的。
對爸爸如此仇恨,全因小時候受家庭暴力影響深遠,從小成了父親的出氣袋,他一不高興,便會對她及媽媽拳打腳踢。「媽媽教我如果爸爸打我就叫『救命』,上差館是常事。那年代的警察好衰,只勸說一句:『男人飲大咗係咁喇,床頭打交床尾和。』誰知回到家,爸爸一手扯着媽媽的頭髮向牆上一撼,怪她去報警。」目睹這些場面,除了哭也沒他法,她怪自己不能保護媽媽。自此,她變成驚弓之鳥,每晚都不敢睡覺,總會豎起耳朵,聽聽爸爸有沒有再虐打媽媽,確保全家人都睡了,她才敢入睡。
把痛苦化為血水
家庭暴力,還影響了她個性較內向,社交圈子一向較狹窄。到了中學時代,曾試過在堂上大哭,也曾試過割脈。但直至她中學畢業,在青少年中心上班,跟社工訴說家庭的不快事,社工建議她去睇精神科,才發現患上抑鬱症,情況已去到中度。「那時有自毀傾向,要吃大量藥物控制情緒。這兩年間試過自殺兩次,住過醫院,也住過精神病院。本來在藝術中心修讀設計課程,也因自殺事件而輟學。」到康復出院,雙手可以郁動,又再重拾畫筆,這次她的畫風也改變了,她把童年所受的傷害,抑壓在內心的痛苦,都畫在A3尺碼的玉扣紙上,畫中的主角,是可愛少女的模樣,但卻是活在血紅的環境中。每幅畫都附上她作畫時的心情告白,網友的回應及支持令到她很感動,想不到把畫作公布在Blog上,會得到正面的反應。
除了畫作,還有一些行為藝術,她把那些血腥畫,注入水,再放進冰箱使之冰封,代表把仇恨及不快事都冷藏起來。及後她還嫌不夠,又用熱水淋在冰塊上,使之溶掉,然後再將畫作燒掉,要徹底將仇恨消滅。
男友是最佳療傷膏
不過思想較保守的媽媽,看見她的畫作,就不大支持。「她說我的畫好恐怖,問我可否畫些開心的畫,但我真的沒有甚麼開心的感覺,又怎能畫到開心的畫呢?」媽媽不支持她的畫,亦不支持她把自己患有抑鬱症的事告訴他人,怕人家會當她「黐線」。相反,跟她拍拖三年的布冧卻對她百分百支持,「拍拖之初,我也不知道她有情緒病,因為她掩飾得好好,最初還以為她只是愛發小姐脾氣。及後發現她患有抑鬱症,惟有去學習如何引導她去做一些令她開心的事,要循序漸進,不能迫她,也不能碰到她的傷口,真的要很高技巧,我還在摸索中。」這個男友,真的不易做,除了要安撫情緒大上大落的女友,又要調息母女間的意見分歧,還在經濟上支持女友發展創作事業,希望她能夠開拓一條路。
白色恐怖 Alice
笑容不多,說話語調也較陰沉的Alice,F.6那年,爸爸患了癌症,心情大受影響,那時她的畫作,顏色只獨沽一味的灰與黑,看得出她作畫的心情,那段不開心的時間維持了兩年,亦影響了她的人際關係。她也發現不能再沉鬱下去,直至爸爸康復,她的情緒也逐漸康復過來。「現在看回當時的畫作,也覺太煽情。我也發覺若以情緒作為原動力來作畫,如果是細幅的,一天內完成的還可以保持那種情緒;但若是大畫作,需1-3個月才完成的,就難以保持着同一種情緒去完成畫作。」
下月即將舉行的畢業展,Alice以「暴力‧冷靜」為主題,但她選擇以冷靜方法表達暴力,不會以血腥方法來表達,例如她要表達血,用白色而不是紅色,「我不想以血腥作賣點,不想用暴力去吸引人,我所表達的暴力,是筆觸、線條、構圖上的暴力,看畫的人會感受到我作畫時,向畫布用力、粗粗的線條等的力量,並非拮一刀、血紅色那種表達方法。」
發洩生活壓力 Jackie
自由創作人Jackie,替人家畫插畫謀生,替廣告客戶、教科書畫插畫。他的畫作,其實血腥成份不高,卻因工作壓力及對社會種種看不過眼的事,而宣洩成幅幅控訴畫作。「好似早前被客戶Band幅作品,因那幅是手繪畫,要修改就很麻煩,結果前後共用了兩日時間去修改,那一刻惟有將憤怒發洩在另一幅畫上。」畫中一個拳手一拳揮向對手,直至對方吐血,畫題更是充滿挑釁的《死啦你!》。
響朵血肉畫家
丸尾末廣 惡心世界
怪雞變態的日本漫畫大師丸尾末廣,少年時代已有吃自己糞便的經驗,又曾說自己的興趣是在晚上的墓地中散步,作品也集變態、暴力、同性、異性、性虐、孌童……種種怪異題材於一身。去年本港的日本動畫展,便上映了他的《地下幻燈劇畫少女椿》,一齣非耳熟能詳的催淚感人卡通片,而是嚇你一驚的黑暗少女成長物語。小孤女投靠到怪人滙聚的雜技團,做苦工被欺凌再遭強暴,最後覓得侏儒有情郎,曾引來一陣熱話。
芙烈達卡蘿 病魔畫風
已故的芙烈達卡蘿,從小患有小兒麻痹症,後又因車禍令她脊椎移位,必須穿上石膏背心,並必須卧床休養,才開始想到畫畫。她躺在床上用特製的畫架,每天對着安放在床尾的鏡子對鏡自畫,所以她的畫作中,大部份是自畫像。終其一生,共動了32次手術,大部份是針對脊柱和右腿骨的,1953年,芙烈達的右腳最終也保不住!畫作盡露身心所受創傷,以及對生命的好奇,包括不能生育之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