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地鐵上，大概到了前門站，上來一男一女兩青年，各挾着一疊報紙。列車開動，聽到男的喊：「號外新聞啦。劉德華在香港九龍遭人槍殺，遭黑社會槍殺死亡。」他搖着手中的報紙，薄薄一小份，頭版標題沒看清楚，倒是有半頁的大照片，是劉德華沒錯。接着聽到女聲：「劉德華遭暗殺死亡，享年四十五歲。」劉德華四十五歲嗎？我不清楚。喊得煞有介事，大概是新聞賣點吧。
一男一女穿梭在地鐵車廂中，來回喊着這條大新聞。車廂乘客不少，雖不擠，但也是挨挨蹭蹭的，卻沒有人反應。我看看身邊的乘客，有老有少，有家庭婦女，也有衣着整齊的上班族，臉上都沒有表情，好像泥塑菩薩一樣，雷打不動。可能是司空見慣了，今天聽劉德華遭槍殺，明天聽章子怡跳河，後天聽鞏俐上吊，來來回回，死而復生，生而又死，總有七八十來回了吧？「狼來了」聽多之後，都成了泰山石敢當，練就金鐘罩、鐵布衫，百毒不侵，百邪不避，你說下天來，我也沒反應。
小伙子大概十七、八歲，分頭梳得不甚齊整，帶點匪氣，扯着嗓子又喊了兩三次，沒甚麼花樣。既沒說中了三槍還是五槍，也沒說是胸口還是頭部中槍，更沒說警方有沒有逮捕兇犯。來來回回就是那一句，劉德華死了。我偷眼看到那份報叫《法制報》，大概是非法報刊。女青年，面龐黧黑，叫了兩聲就不叫了，只是不斷揮搖着手中報紙，像是賣菜的婦女拿着蠅拍趕蒼蠅似的。他們的口音，像河北鄉下的，可能靠近天津一帶，我聽不準，但絕對不是河南人。
這算是甚麼生意呢？造假新聞，販賣假報紙？有人看嗎？
印這麼份報紙，得有人寫出這麼些字來，還得印在三五張對開的紙上，紙費、油墨費、車費，都是資本，能賣出多少錢來？一份一元，算是貴的報了，有幾個人會買？不是擺明了賠本生意嗎？怎麼會有人造這種假，幹賠錢生意？
懷疑會引人胡思亂想，佛家所說妄相生幻，就不禁瞎猜，這背後是否有組織，有陰謀，是公關公司安排的另類廣告？今天打死劉德華，明天犧牲章子怡，後天槍斃鞏俐，下星期就推出三位聯手合演的大片？
在全面造假的世界裏，虛構就是真實，思維也就不需要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