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消滯,與朋友信步走到香港公園,見茶具博物館,即前駐港英軍司令的官邸FlagstaffHouse。心血來潮,彎過去看一看,正好博物館這天休息,房子白牆白柱,階上鋪着灰色石磚,甚粗劣。我忽然想起,我上次到這棟房子吃晚飯,差不多是二十六年前了。那時麥理浩是港督,維多利亞兵房連FlagstaffHouse剛交還香港政府不久。港督府漏水漏得糟糕,麥理浩要請客,就借用了這棟房子。詹德隆也是當天晚上的賓客,忘了他那時是否還在港大研究中心任職,總之第一個話題居然是香港的粵劇發展。麥理浩很健談,有人問他居者有其屋的計劃,他說他自己覺得香港人很想自置居所,於是問夏鼎基行不行,夏鼎基說:好主意!就成事了。這個故事大概靠不住,畢竟是很遠的年代了。
繞到屋後面對海港及陽台那邊,這兒的石階石柱倒是未加裝飾的花崗石,拙樸而滄桑。一根柱子上野蠻地釘着鋼鈎,不知是何人所為。回去一查,原來房子建於一八四六年──一百六十年的歷史建築猶如此對待,天星鐘樓、皇后碼頭又算是什麼!
去年底在倫敦,星期六早上往波杜比路市集逛,道旁有東方女子擺檔賣鮮榨橙汁,我正口渴,趕忙上前要買,她注視我一回,說道,我認得你,在電視上見過的。我問她家鄉何處,她說來自緬甸,去國二十多年,魂牽夢縈。我就跟她描畫我上次旅遊緬甸的所見,那些平原稻田上衰敗的佛塔、那些漸次昏黃的佛殿壁畫、那些抗拒着蟲蟻蛀蝕的柚木雕刻──我說時光無情,文物要搶修得早。她眼神無奈,我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