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拆了好 - 陶傑

還是拆了好 - 陶傑

「在基本法的原則下」,「在環境污染的問題上」,這等後現代後殖民的漢奸型中文,還有:「大白象工程」、「不要把嬰兒隨同污水倒掉」、「白武士」、「他臉上的皺紋出賣了他的年齡」、「如果怕熱就離開熱廚房」等等,皆是拾嚐英文唾液的三流中文。例如,特區的反對派說,西九工程是「大白象」,一般中國草根蟻民,不懂英語的,就不知道「大白象」是什麼意思,因為「大白象」源自英文:WhiteElephant是諷刺十九世紀暹羅王的豪奢,他喜歡把一頭白色的大象送給侍臣,讓他們沉迷玩樂。這句話的典故來自維多利亞時代的英文。一個反對黨,使用與「本土文化」脫節的語言,只知道在口袋裏插一方小袋巾,是不會得到選票的。
喪失集體回憶,是香港的常態。只有上環的海味店舖,還有幾家用書法的題詞。泉章居酒家是于右任題的,《明報》的招牌是國泰電影公司的王植波題的,《星島日報》從前胡仙時代的招牌,是國府元老林森主席的題詞。
凡此種種沒有人知道,青少年一代,以缺乏此等文化記憶為榮。集體回憶?ComeOn。天星鐘樓和域多利警署,即使不拆,你也沒有興趣了解它們的故事,因為擁有這些知識典故,你怕被人笑「老餅」。還留下來做什麼?通通拆了最好。
所謂集體回憶,在香港,沒有這回事,其中一個實例,是華文。
華文的集體回憶,是一種叫「尺牘」的生活文化:「頃接來函,展讀長思,悵不自勝。雲天闊別,悠忽七載,憶英倫儔侶,共遊泰晤士畔,晨讀海德公園,暮遊大英博物館,同窗情誼,樂何如之。」
今日還有誰使用這樣的華文通訊?是劉半農和林徽音的年代吧?尺牘的華文,由秋水軒開始,都也是不久前的一種「集體回憶」。然而今天,誰還敢撰寫這樣的華文,敢承認自己知道劉半農是何人?一旦承認了,也就被打入Out的一族。
還有傳媒使用的華文:「在這項協議之下,雙方同意停火,商討和平進程」。「在這項協議之下」,不是「集體回憶」的傳統華文,而是惡性歐化的中文,由英語Undertheagreement而來。英文說Under,華文不一定要模仿,因為華文早有「據此協議」之說。
還有一個很討厭的中文文句,叫做「在這個問題上」:「在北韓核武問題上」、「在珠三角融合的議程上」,也是從英文處亦步亦趨模仿而來,叫做Ontheissueof.Onthequestionof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