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拿起那張《甜心俏佳人》的聖誕唱片,我已經忘記了,片集在電視播映時一次都沒有看過,事後也不曾虔誠煲光碟,不但不是它的粉絲,甚至不是它的粉末。至於為什麼會買下唱片倒十分清楚:裏面收了RobertDowneyJr.唱的《河》。第一次發覺,鍾妮梅藻這首耳熟能詳的老歌,經過歲月幾近三十年的清洗,輾轉成了一首聖誕歌。與《平安夜》、《我會回家過聖誕》和《白色聖誕》平起平坐,感覺十分怪異,就像一個由細玩到大的朋友突然被封為聖人,說不出是無端端發達,還是無端端發癲。
「聖誕快到了,他們砍樹,他們擺出大角鹿,唱着歌頌歡樂與和平的歌。但願我有一條河,可以順着它滑走。」牆花的落落寡歡,與鬧哄哄的節日背道而馳,嚴格來說不是聖誕歌,是反聖誕歌。梅藻最擅長的,正是把日記撕下一兩頁填進旋律裏,《河》原本收在《藍》,她最私己的專輯。越唱越情緒化:「我非常難伺候,我自私,我愁眉不展,現在我將失去我擁有過的最好的寶貝。但願我有一條河,可以順着它滑走。」挨年近晚的佳節已經令人惆悵,還要散播黯淡的福音,防止自殺協會真多得佢唔少。然而,往好的一面想,也只有心智成熟的聽眾,才會欣然認同這麼大吉利市的聖誕歌吧?
其實許多應節金曲都是無心插柳,譬如《願你過個快樂的小聖誕》,本來是獨自守在樹下的茱廸嘉蘭的心聲,萬念皆空化作無奈的祝福。她的心灰意冷大家樂於對號入座,除了因為每個人心裏都藏着一個灰姑娘,更因為這首歌唱完了,電影以苦盡甘來的大團圓告終,到底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