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早前內地公安以示眾方式懲戒嫖客,你身為預防性病組織的創辦人,如何對待嫖客?
A:以前我很鄙視嫖客,覺得他們都是衰人、鹹濕佬。我當過護士,那時候,遇到染性病的男病人,我都刻意用十號大針筒替他們注射。現在改觀了,成立組織後,很多嫖客上來要求做愛滋病毒測試,有些在我面前哭,投訴妻子如何冷待他們。有位嫖客對我說,自己在太太面前像頭狗,在小姐面前就像一頭威猛的獅子,但他每次嫖完後,都感到對不起父母子女,又怕染上性病。
Q:女仔人家,要向陌生男子講解安全性行為,是怎樣的經歷?
A:難度最高的工作是外展,例如去性工作者和阿伯聚集的公園,找阿伯講解性安全,他們絕大多數都很抗拒,會說出很多難堪的說話。有次去到一個公園,主動接觸一位八十歲阿伯,他不屑的說:「我看不清楚你是男是女,如果是女仔人家,就應該回家,是男的話,我食鹽多過你食米。」有些阿伯又說我是兜搭他們的賣淫女子。做這一行,你要不怕面懵,去多幾次,他們就會慢慢對你產生好奇,願意與你溝通。
Q:香港的性工作者又怎樣?
A:人們都說香港沒有迫良為娼,但我遇過的性工作者,沒有幾個看得起自己。有次一位性工作者和我一起吃飯,她問我是否覺得她很賤,她們很介意別人的目光,說自己事事比不上人家。
性工作者不會承認自己是性工作者,在歡場做的會自稱「PR」,企街的會說是與「朋友」開房,她們不能接受自己的職業,說自己的處境是迫於無奈。她們的心態,是預防性病的最大障礙;當她們把嫖客當成朋友時,危機意識自然會下降。
香港的性工作者地位比西方國家低下得多了。我去過澳洲留學修讀公共衞生課程,澳洲政府和社會對性工作者的態度很開明,性工作者是合法的職業,需要納稅。性工作者也很尊重自己的行業,有自己的組織,維護同業權益。一名性工作者更是大學畢業生,她甚至以自己的職業為榮,認為自己對社會很有貢獻。
Q:你的工作一定很叫人欽佩,是不是?
A:錯了。不少朋友都說我儍,有正當又好前途的醫院工作不做,自討苦吃。社區健康組織在四年前成立,我是全職義工,沒有政府撥款。因為當時經濟環境差,籌不到錢。組織經費就得靠自己找兼職,每逢周末去社區中心或老人中心工作掙錢。最艱苦的時間,我連吃飯、乘車也沒有錢。
有時我也覺得自己有點儍,好心幫人,卻往往換來別人的欺騙和利用。有些性工作者愛說謊,被警方拘捕檢控時,利用我們代她們出頭。她們向我們說一套,向法官又是另一套。我曾經送了一本兒童聖經給一位性工作者的八歲女兒,轉過頭,她就把聖經賣了,還跟着媽媽在街上騙男人錢。這樣你虞我詐的個案,讓我哭過很多次。
本報記者蔡元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