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斷層也有好處:占士邦在內地展拳腳,就沒有左一袋右一袋隨身行李阻頭阻勢,輕輕便便打正《皇家賭場》的招牌。不要說不必孭起「鐵金剛」這麼沉重的負擔,更毋須以「新」劃清楚河漢界,甚至沒有鬧陳年雙胞的憂慮──同名同姓的一部搞笑邦片橫掃影壇的那年,他們正浸在文革中提心吊膽,並不曾浮游於TheLookofLove的旋律裏,為彼得斯拉這樣奇形怪狀的救生圈啼笑皆非。
基於這個原因,得知香港片商把Borat譯作《波叔出城》,生鬼雖然生鬼,我卻忍不住飾演憂天的杞人,怕他們明月照溝渠,一番心意付諸東流。消費普及文化的新人類,誰還認識波叔?而不知波叔為何物,又怎會踩中暗藏的笑彈?梁醒波作為粵劇丑生王的威風,早就隨無情的歲月煙消雲散,他在電影圈的喜劇泰斗日子,也已經幻作發黃的一頁歷史,連坐鎮《歡樂今宵》的美好時光,亦被行得快的時代拋在記憶荒原。《呆佬拜壽》印行過鐳射碟,可是有多少人懂得門路去掏這口惹笑的古井?
見到小思和張敏慧合編的《武生王靚次伯──千斤力萬縷情》,特別懷念波叔:在我心目中,他的「另一半」不是體形和氣質旗鼓相當的譚蘭卿,也並非製造一肥一瘦羅勞與哈地效果的新馬仔,而是與任白一齊撐起仙鳳鳴的另一條柱。《紫釵記》的黃衫客,是盧太尉畸形佔有慾的解藥;《再世紅梅記》賈似道和另一個姓盧的老者角力,不必正面對峙也令人緊張萬分;《帝女花》的周鍾面朝的不論是崇禎還是清帝,都拿揑得恰到好處。翠油油的綠葉,伴在燦爛的生旦左右,陪襯之外更起奇異的化學作用,保持精妙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