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先生久不久便來我的診所看病。他八十多歲，坐輪椅，帶他來的人每次不同，起初我以為是義工，後來才知道，陪診的都是他的舊學生。
這些學生中，部份年紀不輕。有次沈老先生指着同來的學生說：「對着他們，不得不認老；他呀，剛做了爺爺。連學生也有孫兒，你說我多老！」
學生對老師的關懷愛護，是老師的最大回報；醫生似乎沒有這種福氣，我從沒有見過老了的醫生，會有舊病人陪他看病。
近半年不見沈老先生的蹤影，偶然我會想起他，但提不起勇氣打電話問近況。
昨天，他又再出現，但身體狀況大不如前，嘴角掛着一行唾液。陪診的學生用紙巾仔細地抹淨，然後告訴我沈老先生兩個月前中風。
我為沈老先生檢查完畢，執着他的手問：「為甚麼你的學生待你那麼好？」
沈老先生口齒不清，但我仍聽得懂，他斷斷續續地說：「我……我很愛……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