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線上的一道缺口(二)

生命線上的一道缺口(二)

我隨即被帶上女病房,登記的職員冷嘲為何長暗瘡也要收症,受着人家白眼的我心裏真不是味兒。稍稍安頓下來便通知母親,並叮囑她不要告訴麥粟,豈料精明的他還是找了上門,身穿格仔病人服的我為保形象,只好蓋上被子稍作遮掩。翌日,我的體溫不降反升,一度徘徊在103℃以上,臉頰紅得像亮起了的燈泡,退熱藥物與冰袋毫不奏效,醫生只好把我轉到開揚的10A病房以便觀察。最初我還能自行走動梳洗,只是感覺虛玄沈重,口裏長了幾顆瘡子而已。漸漸地,我全身乏力,如廁也覺疼痛,口腔潰爛的情況惡化,更蔓延至食道,就是那小小的退熱藥丸也無法嚥下。父母於是把它溶在水中給我餵服,當那苦澀的藥丸水流進破損的喉嚨時,火燒的刺痛直湧心頭。我最初還不肯投降,拒絕插上鼻胃喉與尿喉,只肯吊營養水來維持身體的養份,但情況日差,尿道也隨着潰爛,最終只好接受現實。

「噢!哎唷!」不消一會,簾幕一開,我頓時成了墮進蜘蛛網的囊中物,降服於喉管的掣肘之下。除了原來吊營養水的管子,還有新增的鼻胃喉和尿喉。討厭的鼻胃喉沿着鼻腔經過食道直達胃部,感覺很是倒胃。還有那幼長的尿喉,接駁時的痛楚更是難以言喻。但最難受的,是給愛我的家人與男朋友目睹自己像怪物般被四方八面的喉管纏着,氣息微弱地躺在病床上。那刻的我可真百般滋味,暗自祈盼這只是一場夢。年輕的我不能相信自己連基本吃喝甚至如廁的本能也要依賴儀器維持,真是晴天霹靂!「到底發生甚麼事?不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熱麼?」我心裏吼着,卻還強忍快要傾瀉出來的淚水,不讓它流出眼眶,免得床邊的人更難過。頃刻之間,眼前景物盡都模糊,一切變得如幻似真。

●是次比賽的小說組季軍天藍(左)與散文組亞軍余詠思交流心得。

蘋語

這可能是作者在醫院接受治療的一次親身經驗。經驗雖然痛苦,但作者記錄事件經過時,有些段落竟然用了『置身事外』的抽離筆法,輕輕躲過自傷自憐的誘惑,取得輕鬆幽默的效果。」(嶺南大學榮休教授劉紹銘)
小說組季軍
筆名:天藍

上月始,本欄陸續刊登了《蘋果日報》徵文比賽散文組三名及小說組冠、亞兩名得獎作品,迄今只餘下小說組第三名的作品。由於小說近萬字,故要分十天刊登,《生命線上的一道缺口》,二十出頭的女孩,才轉過了新工還準備旅行,竟遇上一場無情的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