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SLE
腦袋不斷分泌濃稠的黏液,像條厚而韌的橡皮筋從鼻頂直湧而下,源源不絕地堵塞着我的氣管,使我呼吸困難,身體的含氧量驟降,要倚賴氧氣管子才能維持正常。躺在床上的我不分晝夜用力地把頑固的痰咯出,護士姐姐定時也會用抽痰器替我抽痰,每次過程也為原來已破爛不堪的喉嚨雪上加霜。眼見滿佈血絲的儀器,她們都放輕動作,憐惜地問:「還能繼續嗎?」當時的我已失去聲音,只能靠着好友送的「神奇畫板」,用文字跟他們溝通。
眼見皮膚、口腔、食道與尿道情況日差,全身長滿紅點,熱亦遲遲不退,醫生除了給我退熱的藥物外也束手無策。起初他們以為我是患上肺炎,但肺部不見陰影。接着又猜測我是受細菌感染,然而化驗結果又否定了這個可能。直至從我的血液中驗出抗核酸抗體,才初步懷疑是患上紅斑狼瘡症(SLE)。醫生解釋說:「它是一種自體免疫系統病,患者部份免疫系統出現失調,產生不正常抗體襲擊自體器官。雖99%的患者都有這種抗體,但還需看其他檢驗結果及病徵才能作定斷。」由於病因還未確定,醫生都不敢胡亂為我開藥,我只得躺下無奈地光待熱退。但最令我憂心的,反而是會否傳染別人,心怕會連累家人和男朋友。醫生笑道:「你如斯害怕傳染別人,倒不如擔心虛弱的自己會反過來受感染。」幸好這並非一種傳染病,但病況日趨嚴重的我心情仍然沈重,出院旅遊的奢望早已落空。然而,麥粟跟他的家人卻如期出發,強裝堅強的我表面上雖請他放心,暗地裏卻萬二分難過與不捨,心怕再沒機會跟他見面,只因當時的我身心都軟弱疲憊,只靠身邊的人支持。
怪醫
在病床上,感到自己有點像動物園裏的「奇珍異寶」。除了被大大小小的喉管纏着,每天還有不少醫生到訪。為保障也好,為研究亦是,除主診醫生李醫生和顧問醫生關醫生外,各專科醫生和醫科學生們每天也會來看我,當中以皮膚科、風濕科、泌尿科和婦產科最常接觸。但我最討厭一位常賦予好奇目光,多次要求拍下我的容貌作研究的怪醫曾醫生。他在沒事先知會我主診醫生的情況下,想替我注射麻醉針並割去部分皮膚作分析,由於他既不是我的主診醫生,又不是跟進我的皮膚科醫生,我父母當然拒絕,並立即通知李醫生。翌日,那怪醫再沒提及皮膚分析,只帶備相機準備為我拍攝,但軟弱無力的我反過臉來,搖手表示拒絕。坦白說,那刻的我巴不得馬上找個洞鑽進去,更莫說要把當時的「美貌」拍下,在醫學書本上留存「倩影」!怪醫馬上態度逆轉,氣憤憤的離去。
麥粟跟他的家人卻如期出發……心怕再沒機會跟他見面。
蘋語
「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細節的真實使人不可能懷疑有任何虛構。」(專欄作家李怡)
小說組季軍
筆名:天藍
上月始,本欄陸續刊登了《蘋果日報》徵文比賽散文組三名及小說組冠、亞兩名得獎作品,迄今只餘下小說組第三名的作品。由於小說近萬字,故要分十天刊登,《生命線上的一道缺口》正自問着不是普通的發燒感冒麼?卻已傳是紅斑狼瘡,噢,事實還不止於此,好戲總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