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還未開演,字幕板打出中英文戲名,《狸貓換太子》居然頭頭是道變成《一隻死貓如何替代新生的太子》,我雖然努力為即將登場的政治陰謀悲劇培養恰當觀賞情緒,也忍不住噗嗤一笑。那隻惹禍的畜牲本來是外國進貢的金絲貓,負責翻譯的就算不是老外,恐怕亦深明食碗面反碗底是要不得的缺德行為,寧願冒着被動物愛護者譴責的危險,側側膊避免點出嬰兒替身的原產地,大言不慚以「死」交差。
纏身經年的職業病在戲院突發,自覺非常尷尬,幸好前後左右的觀眾無從察覺,否則一片好心電召白車,硬生生把病發者扛抬離場,連戲也看不成,那就損失慘重了。當然沒有譯錯,睡在深宮搖籃裏的確實不是活貓,不嫌繁瑣還可以更鉅細無遺譯作《一隻剝了皮的死貓如何替代呱呱墜地的第一個太子》,不諳文明古國國情的番邦人士,獵奇潛意識肯定更加痕癢。講開又講,別看我「你好嗎」發音抑揚頓挫,其實骨子裏是個天真的鬼佬(歧視色彩塗在自己身上,會不會被控告?),每次看這齣地方戲樂於搬演的歷史劇,都重新驚訝奸妃的殘暴。權慾攻心殺嬰已經令人髮指,還要找隻初到貴境的小寵物陪葬,可憐牠人生路不熟,假如有靈魂,出竅之後夾在操異國語言的貓鬼群中,連諮詢天堂路票出售手續都有溝通問題。
雖然老早脫離養貓族行列,對虎和豹體積嬌小的遠親仍然沒法不關注。譬如《帝女花》第三場,道姑為了以血掩蓋慧清遺體的面貌,問有沒有貓貓狗狗,瑞蘭通常爽快答「有」。其中一晚忽然改口「有貓」,我不禁大受刺激:呀,指明是貓,那未免太傷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