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寧靜的夏天(七)

屬於寧靜的夏天(七)

漸漸的,寧開始嘔吐。她小小的身軀在劇烈地抖動着,像要把身體內的一切都掏空似的在吐。我厭惡那孩子,嫉妒像火一樣在燒着,尤其當我沒有碰過她而她已有了孩子。慾望交織着嫉妒噬咬着我的靈魂;尤其當晚上寧在觸手可及的距離,而我像受傷的狼般,只能發出嗥叫,但是這是沒有聲音的嗥叫。寧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般:「沒關係。一切始終會過去。我們靜待她出世吧。」我感覺到寧是對我懷有好感的,但究竟是純粹她要一個人來依靠而和我在一起;還是真的喜歡我而和我在一起,我完全沒把握。我和寧無比的親密,但我無法了解她的心。
現在回想起來,確實相當無謂,也許愛情本就如此,誰能說得清呢?也許寧自己也不清楚,也感到困惑,我怎能怪她呢?那時我們都如此年青。回顧我一塌糊塗的前半生,與寧一起的日子恍如隔世,也許唯有在那段歲月,我才真正的活着,執拗地投入罕見的感情;但原來,一切也只是一個循環而已,當我們拚命追求那個甚麼的時候,我們無可避免地失落了那個甚麼。正如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

與寧一起的時候我好像終於得到了救贖,那使我不用再一個人面對孤獨的長夜。然而我始終無法驅走腦中恍恍惚惚的感覺,隨着寧的腹部一天一天的變大,這種感覺亦不斷地擴大。我每個舉動,每句說話,在寧的眼中都顯得不過份,她始終用着那完美的笑容默默對應。要說寧是不愛我的,也可以;要說她深深地愛着我,也好像不是。我就在「也許」、「大概」的荒野中掙扎着。要我否認所有的感覺都沒有問題,甚至要否定我這個人的存在也可以,完全沒有關係。如果有人敲門,用近乎咆哮的聲音在呼喊:「你的人生是徹頭徹尾的零蛋!」我也只能起來拍掌和應。在很多很多年以後,經過許許多多的跌跌撞撞,我仍然能確信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十九歲的我,毫無保留地愛着寧。但到頭來我卻深深地傷害了她,同時也深深地傷害了我自己,再也沒法復原。

作者語錄:

「作品獲認同,感覺特別!我還請了家人吃飯。畢竟喜歡寫作和寫得好是兩回事,得獎給我打了支強心針。」

小說組亞軍
作者:高俊傑

上星期刊登了今次《蘋果日報》徵文比賽散文組三名及小說組首名得獎作品,迄今只餘下小說組第二和第三名的作品,兩篇小說都近萬字,所以每篇都要分十天刊登,《屬於寧靜的夏天》透過與一個懷孕少女的奇遇,在寧靜的夏天背後,是躁動炙熱的火山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