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寧不見了。老闆焦急如焚因為少了很多人來士多搭訕買東西。我則是覺得要走的終歸要走,但不免有點惆悵和失落。下午下起大雨,老闆在睡覺,而我則在百無聊賴。濕透了全身的寧無聲無息地出現。「忘了帶傘。」「先沖個熱水涼,不要冷病。」由於寧只有兩三套衣服,而剛巧那些都拿去洗了,於是我把老闆不知從哪找來的衣服放到浴室。寧把濕透的衣服交給我放進洗衣機去,而我發覺到裙子內有些甚麼;是一張濕淋淋的紙張,上面本來應該有字,但被雨水浸過後已變得模模糊糊。我竭力猜想寧可能到過的地方,然而毫無頭緒。除了名字外,我對她的一切幾乎一無所知。胡思亂想一陣子後寧已洗完澡了,那套衣服果然顯得過小。因為微微隆起的腹部與她瘦削的身軀實在太不成比例,而之前她一直以連身裙巧妙地遮掩着。
晚飯後寧邀我到公園去。我帶走士多的收音機以免沉默填塞着今夜。我倆都沒說太多的話,寧大多在微笑。而我發覺她的微笑每次都震撼着我的內心,我雖然不了解寧,但我對她有着無法言喻的好感。「又在想甚麼?」「想一個我喜歡的女孩。」「這我知道呀,你的臉上寫着嘛。」「妳好像甚麼也知道。」「我知道自己甚麼也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寧苦笑。
日子悄然過去,炎熱的夏天總叫人容易忘掉時間。寧的肚子也愈來愈大了。「是個女孩。」我確實感受到我們之間有種親密的空氣,而我相信寧也確實感受到了。她每天叫我起床踏單車去派報紙,然後到士多去工作,或替附近的度假屋修修補補,晚上吃飯後在海灘與寧一起聽歌。我倆漸漸習慣了一起生話,極其自然地。然後,在認識了寧八十三天後,我們依偎在一起。有甚麼關係呢?寂寞的夜裏我想起曾經有過的家而流淚,也為自己生命的蒼白而失眠;寧則邊撫着肚邊默默地流淚。我們都太寂寞了。兩個人互相舔舐大家的傷口,於是我們便在一起了。當沉重的記憶敲打着我的胸口時,寧會靜靜的摟着我,我們成了這世上互相依存的唯一。但這卻教我打從心底感到不安:寧從沒有跟我分享過她的想法,甚至她沉澱於那些笑容背後的哀傷和無力。對我來說,寧從一開始都是若即若離的。
蘋語
「一次初戀,一段在『也許』、『大概』的荒野中掙扎的感情,一聲青春歲月的喟歎……」(專欄作家李怡)
前星期刊登了今次《蘋果日報》徵文比賽散文組三名及小說組首名得獎作品,迄今只餘下小說組第二和第三名的作品,兩篇小說都近萬字,所以每篇都要分十天刊登,《屬於寧靜的夏天》透過與一個懷孕少女的奇遇,在寧靜的夏天背後,是躁動炙熱的火山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