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江南紛紛開出越劇小百花,刻意培植一批新演員,成功把夕陽漸露的戲種年輕化──被文革荒廢了十年的演員寶刀就算未老,歲月到底不饒人。我記得在新光看一齣新編的《五女拜壽》,即場為演小生的茅威濤着迷,重新點燃對紹興戲的興趣。十八廿二的少女,在台上扮男裝非常好看,用金魚佬色彩的形容詞,徹徹底底「養眼」。嬌滴滴的,當然不會懵懂到以為她們是貨真價實的男子漢,但很有一種奇特的補償功能。要是在超市或者地鐵車廂遇到這樣一個玻璃般易碎的男人,搭訕的念頭肯定不會掠過,可是隔着一段距離,穿梭在那麼柔美的旋律裏,簡直就是透涼的水晶。
這之前一直只喜歡旦角,《紅樓夢》和《追魚》的王文娟,《碧玉簪》的金采風,因為還不曾領教過尹桂芳,甚至尚未認識畢春芳──萬人迷徐玉蘭不是我的一杯茶,雖然現在已經前嫌冰釋,學會了欣賞她的藝術;而看《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時候年紀實在太小,不懂得辨別范瑞娟那種有分寸的魅力。那次茅威濤還演《何文秀》,教我初次嚐到尹派的甜頭,石破天驚。買了錄音帶回家聽,不得不承認功夫還沒有到家,抽起了脂光粉艷的身影,沒有靠山的聲音有點危危乎。兩年之後看到趙志剛,馬上蟬過別枝──都說戲子無義,但觀眾變起節來更沒良心,說走就走,連屁股也省得拍。
近日因為沉迷早期越劇錄音,在那些屠杏花施銀花王杏花的芬芳中昏頭昏腦,忽然懷疑,「小百花」這個名字,其實會不會是對前輩的致敬?今晚在葵青劇院開演的紹興小百花,掛頭牌的是唱范派的吳鳳花,更加教人眼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