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在三個月前死了。無聲無息地。他的死實在太過突然,以致令我每次想喝啤酒時,仍會多拿兩罐,以往打完籃球後喝啤酒的時光彷彿仍未遠去。阿豪是我在預科時才認識的,那時他剛從別的學校轉過來,而我的位子旁邊剛好又沒有人坐,於是我們便很老土地坐在一起。大概我們兩個都覺得學校無聊透頂,所以上課時一起昏迷或抄功課,午飯時間四處蹓躂,放學後用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逃走。直至有一天我在課室裏睡得天昏地暗,直至放學了我都懵然不覺。當我抱着迷迷糊糊的腦袋想回家繼續睡時,我看見阿豪在一個人打籃球。當日的斜陽把他的影子放得很大。「喂,打不打籃球?」於是,我們瘋狂打起籃球上來,每天放學後就打,比吃藥更準時。全心投入,那時甚麼也不想,腦袋中只能有打球一事。那是一個無法再回復的時代。
寫到這裏我頭痛欲裂,在黑暗中我望向我和阿豪兩個僅有的合照,我倆的臉都顯得模糊。而且阿豪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眼淚悄然沒聲地滑落,一定是因為在黑暗中,電腦螢光幕的亮光深深地刺傷了我的眼睛。
在夢中,我見到了阿豪。他依舊在打籃球,肌肉依舊結實,彷彿與一道看不到的身影在比賽般,前前後後的躍動着,我正看得入迷,而阿豪忽然消失了。接着,忽然出現《青春電幻物語》的畫面:主角星野在荒野中痛苦地大聲喊叫,全身抖震而不能自已。當年我們反覆觀看至沉溺不能自拔,大概我們也很想呼喊些甚麼吧。
我張眼看見寧的臉。「躺在沙灘睡覺會曬傷的噢。天文台說今天早上三十三度。」我看了看手錶,七點五十四分。「妳怎麼在這裏?」「叫醒你嘛。」寧輕輕的走開了。
那天中午,寧煮了飯。把牆壁髹完後,全身的氣力一滴也不剩了。喝光一罐冰透的可樂後,空腹感像黑洞一樣吞噬了我的知覺。對於我把桌上的飯菜都吃光,寧好像很滿意的樣子。此後我就每天都吃寧煮的飯菜,但我留意到寧自己卻吃得很少;更奇怪的是,儘管她有意無意的在掩飾,但寧的腹部好像微微的隆起。
作者語錄:
「之前參加過康文署舉辦的徵文比賽,這回則是第二次,便能獲得獎項,當然開心!」
上星期刊登了今次《蘋果日報》徵文比賽散文組三名及小說組首名得獎作品,迄今只餘下小說組第二和第三名的作品還未見報,兩篇小說都近萬字,所以每篇都要分十天刊登,《屬於寧靜的夏天》透過與一個懷孕少女的奇遇,在寧靜的夏天背後,是躁動炙熱的火山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