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在晴朗的一天收檔》果然收檔,羅拔艾特曼的遺孀如果是個刁婦,大可入狀告香港片商以陰毒的方塊字咒死她老公。順手拉美國演藝學會下水,明明知道大導患癌,落井下石頒發終身成就獎,趁佢病攞佢命。屍骨未寒的艾先生一定歡迎這種人山人海的熱鬧,荒謬之中呈現世態,正是他生前拿手的交叉點系列的特色,最崇高致敬莫過於生活模仿藝術。
不怕你說我表演鞭屍:他對交叉點的執迷雖然眾口交譽,其實失手次數頗密,像玩串時裝界的《雲裳風暴》和靠李察基爾食糊的《醫盡女人心》,便公認力有不逮,甚至《幕後玩家》大殺四方後乘勝追擊的《人生交叉點》,也不是一面倒好評。臨尾拍出《高斯福大宅謀殺案》和《在晴朗的一天收檔》,算是執番一身彩,也教人為他鬆一口氣──到底勞苦功高,畢生與荷里活主流抗戰,總算美滿收場。夾在兩者之間的《浮生若舞》本地資深影評人奉為瑰寶,我卻非常失望,可能因為對舞蹈後台有親身觀察,認為它太粉飾太平,也可能因為不幸擔任字幕翻譯,在所謂生活化的對白中體驗「淡出鳥來」的痛苦,一提起心有餘悸。
美國影壇最大起大跌的導演首推奧遜威爾斯,破處的《大國民》高踞史上最佳榜,但往後接踵而至的泰半是抱歉和遺憾。羅拔艾特曼的事業比較像過山車,一時衝上令人尖叫的高峰,一時插進使人呻吟的谷底。我很懷念八十年代他低潮時拍的舞台電視片,特別是批評政治的《秘密榮耀》,和由嘉倫畢娜克扮變性人的《回到豆泥小店,占美甸,占美甸》。能屈能伸固然是一種驕傲的處世態度,苦中不忘志更值得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