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海，一來看石癲的田黃展，二來想了解行情，這幾年，福州石販多湧去淘金，撈了不少真銀，有一個女人赴滬半年，回福州辦貨，天才微涼，已穿了一身皮草，變成一隻母猩猩。「去半年，就這麼富貴，去一年，豈不發得像個豬頭？」我心中嘀咕。五年前，我常到上海，以為珍石匯聚，卻不知道身負「以身飼賊」的重任，餵肥了好些專賣假貨的賊公賊婆。
上海這座城，先進，有些地方，也夠先進了，卻說不上文明；先進和文明，是有分別的；有錢，可以把最先進的東西買回來，可以把最先進的房子蓋起來；但文明，是買不到的。就說「浦東機場」吧，遠看，先進得不得了，進了禁區，左邊是「1－5」和「11－15」入閘口；右邊，卻是「6－10」和「16－20」。正常人會問：為什麼左邊不是「1－10」？右邊不是「11－20」？趕飛機，會讓這堆失常的數字「點」得一頭煙。我飛澳門，登機口是「27」，左右為難，最後，找到這個閘口，指示牌的數字排列，竟然前無古人，是「29－27」，不是「27－29」！
要大小便？很抱歉，廁所全在樓下，你得把行李扛下三十六級樓梯，完事，再把行李抬上來。小一個便，竟就氣喘？大汗淋漓？唉，到了上海，你才知道自己不濟。廁所旁邊，是抽煙房，不想吸煙吸着屎味？沒問題，周圍是咖啡連鎖店，歡迎吞雲吐霧；不抽煙的，在過道上等飛機，奉送濁臭的二手毒氣。
以為上海早趕過了香港，非常文明，十分進步，嘿，原來多了的，仍舊是鋼筋紅毛泥。
入黑，從外灘走向南京路，迎面，是來勢洶洶的盲流，就算在夜上海最繁華的地區，入眼還是濁浪滔滔。同胞們很奇怪，不管在哪裏，多半像難民，不知道「遊」，只知道「逃」，從一座城，逃到另一座城，根本不是「遊客」，是「逃客」。上海這麼大，當然有好地方，可惜去了四天，雨沒停過，不能觀光，只能觀暗，遊興掃盡。我住在九江路的古象酒店，離好地方太遠，無事就到酒店隔壁的「中福古玩城」看石頭。「這是好東西，你買回去，肯定有錢賺。」石賊說。「我最討厭賺錢！」我生氣了，怪他不知道我交了幾年「學費」，已經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