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六歲,愛上河西村的二狗子……
我把一頭長髮綁了又鬆鬆了又綁,塗了點張家媽媽的口紅,再穿上張家老爹從城裏給我買來的那套粉紅色的花花裙子,便一個人搭船到對面河西村去。上船時,我對擺渡的老頭說:不准跟我家爹爹媽媽說我一個人搭船。不然我鑿穿你這破船。
那老頭笑着問我上哪去,我便不好意思地跟他說:找河西二狗子去。
那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到河西。河西的人比河東的人窮。二狗子家在河西最窮,所以他家的房子很容易認。我去的時候,二狗子正在做功課。他說上學的小朋友都要做功課。
我自己搬了張板櫈,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我愛上你了,你說咋辦?
你說該咋辦就咋辦,你愛咋咋滴。二狗子頭也不抬,只顧做他的狗屁功課。
我火了,手一揮便把二狗子的書全掃到地上。
二狗子哭了:不是讓你愛咋咋滴了嗎?我家媽媽說要讀好書才給娶媳婦。
我便靈機一動:我回家讓我家爸媽也給我上學去。跟二狗子同一班,還要坐一起。最好是每天早上手拖手上學去。我一路上想着,便忍不住樂滋滋地笑。走在河西村村口,迎面走來一個女人攔住了我。我沒好氣地問:打劫嗎?
那女人笑了,很親切,有點像我家媽媽:你是河東村張家那小妞嗎?
嗯哪!我回答語氣好了點,心裏卻急着要趕在我爸媽回家前回到家裏,我還要跟他們商量上學的事呢。
那女人從口袋裏掏出幾粒糖。放在我手裏。張家媽媽說不可以拿別人家的東西。我得回家讓張家媽媽過目了才可以吃。那女人見我不動手裏的糖,便拿了一粒,剝了糖紙,我張了嘴,她便把那顆黑乎乎的糖塞進我嘴裏。那女人跟我說那叫巧克力。裏面包着像酒一樣味道的果汁。
長大後我愛上巧克力真的是虧了那河西二大媽!
後來因此蛀掉整排牙也是虧了那河西二大媽!
河西二大媽這是那女人要我這樣子叫她的。她說:閨女,告訴二大媽,你們村的二大爺哪去了?
我村的二大爺我是從沒見過。村裏的老奶奶老爺爺們有時會提起。我只知道那二大爺在十八歲時出走河東村。從來聽說在外面娶了媳婦……
我這樣跟河西二大媽說了,二大媽便開始鼻涕眼淚一大把。我儍了,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溶掉的巧克力含在口裏,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吞了下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對河西二大媽說:阿姨,不是不是,二大媽,二大爺他會回來的。
河西二大媽的淚眼裏便閃爍了希望。陳慧琳唱:
看風箏飛多遠未斷線 看一生萬里路路遙漫漫 看犧牲的腳步盡化溫暖
暖的心愛追憶你的微笑 滔滔風雨浪心聲相碰撞信將愛能力創
心中的冀望終於都靠岸未曾絕望 看風箏飛高了未斷線 看天空霧散聚是誰定下
看艱辛不卻步步向溫暖 暖的心愛珍惜我的微笑 滔滔風雨浪心聲相碰撞信將愛能力創
心中的冀望終於都靠岸未曾絕望 分開的眼淚傷心相掛累
盼將重逢遇上心中只有夢 一天終再聚未來在望
蘋語
「技巧很多,布局很新,此篇成功之處在於作者的語文能力夠強。」
(主席評判董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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