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與北京的勢不兩立,看來永遠不會化解──謝天謝地,用法國人的說法是「迥異萬歲」。如果把它們放在寵物店的櫥窗,一個是嫵媚的貓,一個是威武的狗;要是將它們比作五臟廟祭品,一個是五光十色的自助餐,一個是正襟危坐的滿漢席,不懂得自我節制的食客殊途同歸,一不小心飽到滯。
靠寫字維生的天天對着印刷品,自不然覺得上海是份繽紛的雜誌,北京是本深奧的書。翻雜誌需要閒情,而且不必太認真,新天地和黃浦灘是活潑的欄目,期期新鮮,每個月都是剛剛出爐的「這一季」,對月下貨斤斤計較自討苦吃。讀書不可能沒有胸襟和基本學問,紫禁城和長城都是沉重的章回,就算後海春筍般冒出來的新去處,也不過是添加的註腳,內容仍然是那些內容。我愛雜誌提供的刺激,也愛書配給的知識,繁華的表象和歷史的沉澱物,同樣甘之若飴。
這回在浦東機場直接搭長途客運到蘇州,有點像買了雜誌把BookA丟在一旁,首先翻閱附送的BookB。雖然不靠它主打,可也落足心機──其實一買開三,還有一本「杭州」競爭讀者的歡心,一疏忽難保地位,由副車滑落第三線。還是根本已經委屈地坐在老三的位置?西湖就算塗上花臉仍然有叫座力,蘇州的庭園比較要求耐性,假如同樣歸類為藝術片,前者是入俗眼的艾慕杜華,後者是孤芳自賞的奇斯洛夫斯基──當然也廣受歡迎,但往往基於錯誤的原因。
我一向有暈車浪的可笑毛病,踏上任何汽車都提心吊膽。五十五分鐘後司機停站,一看原來是虹橋機場,不免翻白眼。坐了老半天,居然還在上海,就像雜誌看來看去,一頁一頁都是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