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奧運吉祥物「福娃」忽而改名了,不是改為「福佬」或「阿福」,而是改英文名字。原先福娃取名Friendlies,從福娃呱呱墮地至今,這洋名字已叫了一年了。怎知有吹毛求疵者指出,Friend(朋友)和lies(說謊)的組合,也可生出「大話精」的聯想。於是,福娃終於易名為中文拼音FuWa。
其實,從民間藝術發掘出來的鄉下福娃,早就被泛社會的說謊者給折去了福氣,當今中國,怎一個「假」字了得,那個英文名字當之無愧,也好讓○八奧運的萬國賓客領略一下謊言大國的風采。
若數政客與商賈,這世界上無有不假,但文明程度高的國家則「假亦有道」,換言之,就是用各種制衡來防止謊言氾濫和防止說謊者坐大。即便如此,能做到的只是把說謊的危害性限制到較低的量級。唯獨對謊言沒有制約的國度,假禍殺傷力之巨大,對整個民族而言,近乎是抽筋吸髓式的精神自殘!
考中共建政史,第一個謊言洪峰見於大躍進年間,及至人禍決堤,幾千萬餓殍的白骨青磷迄今猶在暗夜裏飄忽,如同野鬼遊魂。又至文革十年,假話、空話與瘋話齊齊暴漲,竟至神州陸沉……更可怕的是,政壇上的真話連同良知漸次消隱,已不復聞。毛時代的謊言彌天之際,還有疾風勁草一般的彭德懷;彭公之後,當面講真話的人絕迹了,至少還有人前說假話,背後講真話的林彪。八十年代一度國政回春,其時撥亂反正的理論前導是「實事求是」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說白了,就是「去假話化」。惜哉,我朝的假話早已制度化,哪怕胡趙新政欲講真話,也要閃爍其詞,欲說還休,因為必須要在假話的掩護下做一些實事。「說謊症候群」的病灶來自專制主義的深層,實為本朝政治之癌。
再看毛鄧之後,安有來者?江澤民也就免談了,卻記得朱鎔基拜相之初,即效法海瑞抬棺,矢言反貪。但正是朱總理不喜歡調查統計得出的「社會公平系數」(堅尼系數),下令封殺,始有今日不到百分之五的權貴富豪壟斷了百分之七十的社會財富的畸形世態!
又到胡溫一代,朝堂上已不見先公彭、林二帥與胡、趙二賢。那位談及程翔案言必稱「司法獨立」的溫總,他平素的台詞道白,字斟句酌,速率較常人放慢數倍;而胡主席之語言無味更如同黨的文獻段落。他們已不只是說謊的問題,而是連正常人說話的能力都嚴重弱化了。
官場如斯,而患有軟骨症痼疾的知識分子,其骨骼殘存的鈣質也在急速流失。以孤身擔負起天下興亡的蔣彥永醫生,已是白髮耆老;幸有大仁大勇的高智晟律師出來傳承薪火,非但官府把他鎖了去,連一些自詡士林清流的「公共知識分子」也發出諸多道德指摘。大概如《動物莊園》所寫,眾生平等,但某些高等動物則更加平等。高智晟所維護的那些弱勢群體的人權,不如其他高等動物的權利那麼重要。最可歎者,這種精神瘟疫向着草澤民間蔓延,如今這個人人說謊,全民造假的鍍金時代,試問誰人不是被異化成精的「福娃」?還有甚麼道德信仰可以救贖億萬「福娃」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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