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凋 - 邁克

花 凋 - 邁克

顧媚其實沒有提供自殺女星的新資料,不過喃喃唱一遍花名,春天開了什麼什麼,秋天落了什麼什麼,一如當年流行的以四季作主題的時代曲,有種大地之母的牽掛。然而單單提起那些過早凋謝的芍藥牡丹,也教人恍恍惚惚。非親非故,幾十年之後還記得,不外因為報紙頭條曾經以大碼字體宣佈她們用自己的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明星在集體記憶留下的烙印十分深刻,所謂異端行為因為得到有頭有臉的人物現身說法,忽然有了明確定位,因緣際會站在前線的烈女烈士從此洗不脫「代言人」身份──洛克遜與愛滋,佐治米高與公廁,張栢芝與紋身,玉婆與三番四次結婚……
連名字本身也是故事的一部份:莫愁。你可以想像拖着錢塘江歌妓的身影在二十世紀行走江湖,是一件多麼浪漫多麼疲倦的事?她在邵氏寂寂無聞,傳世的是過檔國泰後拍的《聊齋誌異》,橫陳在床上的肉體在垂紗後影影綽綽,裝飾過電影雜誌的版面,和許許多多想入非非的男人的夢。那時慷慨的女子比較罕見,公然掛艷星頭銜的只有張仲文夷光范麗,一有新人寬衣解帶,觀眾趨之若鶩。多年後李翰祥捧出白小曼,也是自殺收場,雖然外形氣質都很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她是莫愁的接班人。
同期台灣有一個王莫愁,演《蚵女》成名,健美得有點粗獷,像遺失了風情的葉楓。莫愁高䠷而冷,天生適合穿旗袍,《從破曉到黃昏》印了一張香港女星與尤伯連納的合照,她足足有光頭影帝的高度──當然不會沒有穿高跟鞋。顧媚只用了一段文字,「莫愁紅顏薄命,她的身世很淒涼,嫁了幾個丈夫……」,一生就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