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雯麗是大陸知名影星，拍過《中國式離婚》等電視劇。近日她為一輯美容產品拍廣告，片中黃口稚兒童言無忌：「媽媽，我長大了要娶你做老婆。」蔣雯麗訝然：「甚麼？」稚兒強調：「我要娶你。」蔣問：「那爸爸呢？」稚兒說：「我長大了，爸爸就老了。媽媽永遠不會老！」母子緊緊擁抱，作幸福而甜蜜狀。廣告片播出，傳媒輿論譁然，指為已逾「亂倫」底線。
其實，國內媒體早就被權力強姦和霸佔至今，既是丫鬟，又像孌童，更似寵物，諸如被修剪過舌頭的鸚鵡和八哥。自學法律的盲人陳光誠因維權被打入天牢，它們不「譁然」；鄭恩寵律師被判刑，繫獄至刑滿，它們不「譁然」；周正毅在獄中住豪華單間，全套服務俱備，更可按時召開董事會，它們不「譁然」；陳良宇被罷官，它們要等候新華社通稿，也不敢「譁然」；但對這輯無關痛癢的「娶母」廣告，它們卻義憤填膺起來。
這有甚麼好「譁然」的？吾國歷史上從來就不乏亂倫穢事，隋朝楊廣繼位，即娶母后榮華夫人（陳後主之妹），再淫另一母后宣華夫人；李淵的妃子與太子建私通，李世民姦淫弟媳，而李世民晚年最寵愛的才人武氏（武則天）則與他的兒子通姦；開元盛世的唐玄宗在當太子時就淫了母妃，當皇帝後又霸佔了兒媳楊貴妃……及至《紅樓夢》傳世，仍借焦大之口揭示豪門背後「扒灰」與「養小叔子」的亂倫文化。當下國產片《夜宴》的導演馮小剛說：「這是中國式《哈姆雷特》。」在筆者看來，卻是一幕「中國式亂倫」的宮闈情事──五代十國時弒兄篡位的厲帝（葛優），強佔了太子無鸞（吳彥祖）的情人婉兒（章子怡），而深愛太子的青女（周迅），其命運又被兄長疑似亂倫的畸戀所籠罩。
中國的宮廷政治，從來都塗抹着濃烈的亂倫色彩。從戀母、娶母、廢母到殺子、立嗣、奪嫡……每一幕都是驚心動魄的政治亂倫。最可哀者，中國的政治迄今未嘗走出宮門，更不曾在公共舞台上演，人民大眾素無參與和褒貶的權利。
理論上說，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政府是人民公僕，而中國式的僭越卻是「公僕」驅策「主人」為牛羊犬馬。本來人民是父母，國家是兒子，政府的輩份更低，它只配當孫子，而中國式的亂倫卻是「沒有國哪有家」和「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於是人民成了孫子，愛國即是「戀母」，而黨更成了老祖母！一旦亂倫至此，社會的集體心理就必然扭曲乃至變態，港區人大代表鄔維庸醫生的建言，就是一種「亂倫」話語──如果你無法擺脫被權力予求予取的宿命，就亁脆接受亂倫式的蹂躪，閉上眼睛享受被強暴的樂趣。
希臘悲劇中的俄狄浦斯在不知情之下殺父娶母，而後刺盲雙目，自我放逐；而中國式亂倫卻是明知其惡而為之，或者明知其惡而假裝不知。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王子服毒而亡，是為理性、正義、良知而殉道；《夜宴》的中國太子服毒而亡，是死於情慾與絕望。《夜宴》是為不倫之戀譜寫的淒美頌歌，它還要競逐本屆奧斯卡外語片大獎。依照「愈是民族的愈是世界的」這個公式，《夜宴》是跨越時空的巨片，因為這個國家有那麼多人生活在亂倫文化當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幸福着或痛苦着……
逢周一、三、五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