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媚的名字後面如果有個等號,忠心尾隨的不會不是《不了情》。歌與人打成一片當然十分尋常,王菲和《容易受傷的女人》,潘秀瓊和《情人的眼淚》,陳奕迅和《浮誇》,早就在集體記憶中永結同心,不管個人願不願意,都只好白頭偕老了。顧媚和《不了情》這宗個案比較特殊,因為當初她不過是把躲在幕後代唱的聲音,目擊證人們仰望銀幕看見的,是七情上面的林黛張張合合的嘴巴。誠如剛出版的回憶錄《從破曉到黃昏》所說,「所有的宣傳都當作是林黛親自主唱,不但字幕上沒有我的名字,甚至在唱片封套上都沒有將我的名字印出來」,居然在短時間內獲得平反而且深入民心,不必經過苦守就雲開見月明,也真有點《傾城之戀》結尾寫的,「到處都是傳奇,可不見得有這麼圓滿的收場」。
《從破曉到黃昏》有種淡淡的從實招來,天大的事在記憶裏浮現,往往也像在說一件毫不相干的瑣碎,頗令人吃驚。《不了情》是少數的例外,多次提起,憤怒依舊澎湃,當時被傷害的程度可以想見──不但它「銷路連續幾年都是第一位,我卻連一分錢的版稅都拿不到」,同時因為尊嚴受損,「說到底大公司的合約是保障公司,不是保障個人」。教當事人尤其意難平的,是林黛自殺後影片重映,「宣傳上一致發佈為《不了情》已成絕唱。我為此感到很生氣,到宣傳部理論,怪他們詛咒我。說也奇怪,我的嗓子竟就在那時候壞了」。雖然歸根究柢,令聲帶出問題的真正原因是為黃梅調配音吊嗓子,「聲音都啞了,還要繼續拉腔」,絕唱的咒語太黑狗得食白狗當災,難怪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