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強姦快閃黨一案，涉案男子被判社會服務令。法官在判詞中，警誡被告不要再沉迷於網上遊戲等等的虛幻世界，這句說話可堪玩味。
從前，虛幻與現實，比較容易分得清楚乾淨。玩食鬼，跟電腦控制的食鬼鬥智鬥力，免被吃掉，明顯是虛幻。食飯呢，確實有東西落肚，造成一股充實的暖流，顯然是真實了。打足球遊戲，無論是自己的隊友，還是敵方的球員，都只不過是程式驅動，一舉一動，皆公式得很，一旦摸熟就不好玩，跟落場踢是兩碼子的事了。
當然，不一定是電腦才虛幻。小說故事不虛幻嗎？很奇怪，鍾情書本叫書癡，但一說到電腦，就變成「沉迷虛幻」了。着迷於哈里波特原著裏的魔法人物，就值得鼓勵，但着迷於哈里波特電腦遊戲的魔法絕招，就應當約束？此等傾斜，顯然與虛幻不虛幻無關了。
不用電腦也可以是虛幻，反過來看，用電腦的也可以是真實。朋友各散四方，可以藉MSN聯繫，家人遠在地球另一端，可以用Skype視像通電。今次被告在網上聊天室留言而被捕，但聊天室也可不是虛幻。○三年的七一遊行，以至公民黨的成立，網上討論區的角色舉足輕重，是真實世界的通訊工具。說聊天室虛幻，就有如說電話世界虛幻一樣。被告被判有罪，顯然是因為法官認為聊天室是真實世界的一部份。要是聊天室只屬虛幻，又何來要判刑？法官的判詞，是幽被告一默了。
問題來了。新興的電腦遊戲，玩家全是真人，虛幻和真實之間的界線，變得越來越模糊。打足球遊戲，連線上網，場上二十二位球員全由有血有肉的真人控制，算不算是步向真實？韓國一個叫Cyworld的網絡遊戲，用戶多達一千萬。你可以在遊戲裏建立一個居所，把相片，日記等等東西放進去，讓人參觀。你可以探訪你的朋友，跟他們交談，甚至送禮，然後經你的朋友，認識更多朋友，幾乎可以把你的所有人際關係，搬到這個網上社區裏。是虛幻，還是真實？
這還不止，有位朋友大學畢業後，上大陸聘用一批打機青年，專責打機贏武器。友人從青年手上買武器，然後透過自己的網站等門路，轉售給不願花時間自己贏武器的玩家，一個月可以賺上幾萬元，不低於一般大學畢業生的全職薪酬了。在德國，一名玩家在網絡遊戲全職發展地產，給其他玩家的角色居住，擁有的地估計值百五萬港元。新崛起的一種廣告公司，專門分銷網上世界的廣告位。在河北，一名玩家的所有網上生化武器被盜，告上法庭得直。好幾個網上遊戲，還推出提款卡，方便玩家把網上貨幣兌換成現鈔使用。虛幻？真實？
是越弄越糊塗了。試想一下，一個人，在現實生活裏，只是名不起眼的白領，整天給老闆呼喝差使。但在網上世界，卻是備受景仰的法官、叱咤風雲的地產大亨、甚至強政勵治的一國之首，而賺了的錢可供他填飽真實的肚，他會不沉迷嗎？要是他反過來叫你不要留戀吃人的現實世界，快進來網上世界從頭來過，你會怎樣回答？到底…到底我們是蝴蝶夢見自己是人，還是人發夢自己是蝴蝶？
想到這裏，眼前忽然浮現《22世紀殺人網絡》裏的一幕：男主角發現人類原來甫出生便被關在蛋形密室裏，所有的五官感覺其實只是電子訊息，透過貫穿頭顱的線路傳送至大腦。然後耳邊慢慢傳來陣陣的呢喃：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