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魂 - 邁克

花 魂 - 邁克

說出來嚇一跳,近日接踵翻譯字幕的三部電影,片名都夾着「花」字:艾慕杜華的《浮花》,中島哲也的《花樣奇緣》,是枝裕和的《花の武者》。我一直厚顏地奉《兩生花》為入行啓蒙作,沒想到多年後仍然得到花神錯愛關照,真是托賴。恰好《兩生花》在百老匯電影中心重開,人面不知何處去的感懷免不了,可惜宣傳人員沒有動張愛玲腦筋──要是「每一個蝴蝶都是從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來尋找它自己」印在廣告上,恐怕不但有一定吸引力,奇斯洛夫斯基也會欣然首肯。
張愛玲晚生五十年,那支生花妙筆可以在廣告界打天下,揮一揮手豬籠入水,比寫電影劇本寫到眼出血逍遙,也好過當遊牧式的駐校作家。「寫小說,是為自己製造愁煩」,以她的通透,縱使注定一生一世在文字獄度過,也不會不挑一間較舒服的牢房。「文章是寫給大家看的,單靠一兩個知音,你看我的,我看你的,究竟不行。要爭取眾多的讀者,就得注意到群眾興趣範圍的限制」,完全是推廣部創意主任的經驗之談,用諸文藝,多少有點大材小用。
她貼緊潮流的機智既醒神又雋永,以特大字碼橫陳在地鐵燈箱,包保趕路的停下行注目禮。信手拈來:「他看着自己的皮肉,不像是自己在看,而像是自己之外的一個愛人」,賣護膚品或自拍儍瓜機;「她的話使他下淚,然而眼淚也還是身外物」,賣永恆的鑽石或紙巾;「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賣加州白酒;「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賣法國波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