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事政變中被推翻的政治領袖通常不會有甚麼好下場。最悲慘的是像巴基斯坦前總理布托(ZulfiqarAliBhutto)那樣,先被發動政變的軍人政府拘禁,再被軍人政府按軍法吊死。而在一九七○年出國訪問期間被軍人奪權的柬埔寨國王西哈努克(NorodomSihanouk)雖然保住生命,並且一直堅持以流亡政府元首的身份在北京活動,但實際上他已成了一個傀儡,被各方面勢力包括赤柬游擊隊不斷利用及出賣。
在前天軍事政變中下台的泰國總理他信的未來動向如何,是選擇回國抗爭、成立流亡政府或從此退隱外國,目前還不清楚;但在泰國軍人政府已控制大局並得到泰王認許的情況下,他信即使返國也不可能有甚麼作為,甚至可能一下機便被拘捕,然後被長期軟禁及監禁。對於擅長計算及做買賣的他信來說,他大概不會選擇這樣的一條路。
他信的未來動向固然惹人關注,泰國政局的變化、泰國的政治局勢能否保持穩定當然更受重視。從過往的歷史及現實情況來看,今次軍事政變引發的動盪將會很輕微,戒嚴或緊急狀態也不會維持太長時間。
首先,參與今次軍事政變的並不是少數將領或個別兵種,而是海陸空三軍的最高級將領及警察首長。換言之,泰國所有有組織的武裝力量都支持今次政變、都支持推翻他信政府,即使有民眾、政黨不贊成政變,他們也不可能挑戰軍人政府,更沒有實力跟軍人政府對抗。既然泰國內部沒有甚麼力量能跟軍人政府抗衡,軍隊內部又沒有分裂,泰國政局當然不會出現重大的動盪及混亂。
此外,泰王迅速認可發動政變的軍人政府也大大提高了新政府的合法性。應該看到,泰王雖然沒有實際的政治權力,也極少干預政事,但泰王的崇高地位、泰王作為整個泰國最高領袖的地位是誰也不會質疑、誰也不敢質疑的;再加上現任泰王在位已超過六十年,他的態度、他的說話對泰國人民是有決定性影響的。當泰王也已接受新政府接掌政權,泰國人民及政黨怎會不跟隨、怎會有異議呢?
今次軍事政變雖然不會令泰國政局動盪或陷入內戰,但它對泰國成長中的民主政制卻會造成重大的損害,並延續了軍人干政的惡劣傳統。事實上泰國的民主政制發展一直不算很順利,七、八十年代間泰國的民選政府不僅未能有效控制軍隊,反而常被軍事強人操縱,而軍隊發動政變推翻民選政府更是常有的事,幾乎每隔幾年就出現一次。但隨着泰國經濟發展及中產階級壯大,軍人干政的情況在九十年代開始有減退迹象,自九一年後更再沒有出現過軍隊發動政變推翻民選政府的事件。這樣的發展讓不少人相信泰國終於擺脫了軍人干政的「魔咒」,成功蛻變為一個民主的國家。只可惜泰國軍方並沒有好好珍惜這樣的成果、並沒有好好珍惜這個由人民辛苦建立及維持的民主政體,他們在前天再一次動用武力推翻人民的選擇,破壞整個政治體制。這不是把過去十多年的努力毀於一旦嗎?這不是將大大削弱泰國人民建立民主政制的信心及決心嗎?
更可怕的是,軍人干政是會上癮的。在泰國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發動政變,成功把自己的意願及想法強加於人民頭上後,他們對民選政府只有更輕蔑,他們將會更相信自己是凌駕於制度及人民的力量。即使軍人政府今次真的在短時間內交出權力,他們在未來也肯定會捲土重來、也肯定會再次發動政變把看不順眼的民選領袖拉下台;結果泰國政局將會無法擺脫軍人干政這個「詛咒」。
周一至周六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