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你三分鐘<br>我想話你知...人可被毀滅 不會被打敗

阻你三分鐘
我想話你知...人可被毀滅 不會被打敗

余美芳去年帶着乳癌,順利完成「毅行者」;事隔一年,她成功接受治療後,再接再厲,與丈夫參加今年十一月中,在西貢至屯門的麥理浩徑舉行的「樂施毅行者」活動。 撰文、攝影:冼麗婷

我很「硬頸」,做過幾次全身麻醉手術,胸、子宮、盲腸、手部虎口都開過刀,每當身體被疾病侵噬時,我都不吭一聲。去年五月發現左邊乳房有腫瘤,在等化驗結果時,我也沒告訴任何人、包括丈夫。
我一直想,死亡並不可怕,最可怕是要離開丈夫及兩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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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出有乳癌、媽媽離世,我都瞞着丈夫,並在去年十一月中,與他一起完成樂施毅行者一百公里比賽。一個月後,當醫生確診要我把整個乳房切除,我才把真相告訴他。
「呢幾個月你照顧媽媽咁耐冇休息過,佢去咗,我估你會大病一場,不過,冇估到係咁大鑊。」十八歲跟丈夫認識,他喜歡我單眼皮、有性格,幾個月後,我們決定結婚。現在長女三十一歲、細女二十六歲,我們依然「互窒」。幾年前,我們愛上行山,從此,高峯低谷,總是「秤不離砣」。
「我哋都咁嘅年紀啦,你切咁大嘅傷口,何苦還要在背後再切一個傷口?」丈夫知道我打算在背部切肉填補割除了的乳房,一口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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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完成,我在床上默默流淚三天。我不哀悼乳房,因為人與死亡搏鬥時,那些一向被認為重要的東西,都會變得渺小。會不會一年後死去、會不會復發?心裏總想着這些問題,纏繞不休。丈夫守在床邊,不加意見。他知道,一個人經歷絕望痛苦,要自己把道理想通,才可以振作起來。
第四天,我果然爬起來再次跟命運角力。接受首四針化療,我頹然撐不起身,初次面對的無力感覺,比後來痛入骨子的四針更令人沮喪。體力漸漸回復以後,丈夫極力為我淡化癌病陰影。行山時,我稍一落後,他便默默站在路邊等着;我坐在梳化不作聲,他會刺探我是不是很累:「點呀,唔好吞泡喎。」
他第一次見我割除了乳房後的身體,反應並沒讓我不舒服。夫婦雙雙攀過這一步,那是溫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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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化療後頭髮一撮一撮掉下、手指叉出大量頭髮,我心裏發涼。我以為用最時款頭巾束頭,丈夫、好朋友、全世界沒有一個人見到我禿髮的樣子,癌魔就會被趕出生活表面軌迹。有一次,我獨自對着鏡子把頭巾拉下來,眼淚又再奪眶而出。僅僅掛着幾撮長髮的「瘌痢頭」,幾乎像《魔戒二部曲:雙城奇謀》裏的「咕嚕」般醜怪。我很難過——頭髮都留不住,果然,人不是命運的對手。
愛美的天性令女人生存意志特別強,當我把深啡色假髮套在頭上,略加修剪,奇妙的自信又再回來。古板的丈夫在半不情願中,接受我這個美麗「金毛」。我是不會認輸的,丈夫說過:「醫學昌明,你唔會死嘅,就算要復發,都係二十年後嘅事。」
在這一刻我仍然相信,人可以被毀滅,但不會被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