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財相白高敦接受天空電視台訪問,講到四年前,他十歲的女兒病逝前後的一段難忘日子。白高敦說起亡女,語帶哽咽,目有淚光,眼淚在眼眶裏泡着,抵抗着表面張力的挑戰,表現了「人性的一面」。
換了一個濫情而頭腦簡單的社會,白高敦的表現,一早就贏得輿論的「好評」:「柔情大丈夫」、「丈夫有淚不輕彈」、「財相也是個普通人」之類,領袖元首用一張哭喪的臉孔,隨時可以收買幾千萬人心。
但是白高敦投錯了胎,他在英國公眾面前來這一套,是低估了英國人的智商。英國的博客一片劣評,輿論說這是一個「刻薄的白高敦剝削一個死嬰來攫取政治利益」(AcynicalBrownexploitsdeadbadyforpoliticalgain)。
一個博客說:「不管白高敦垂淚的動機如何,不論他是柔情萬縷的父親,還是情緒波動的怪客,他當首相是否稱職,他的政綱有沒有內容,才是選民判斷這個人的標準。」
另一個說得更亁脆:「在電視上哭泣,不是英國人的所為(CryingonTVjustain'tBritish)。如果這個人在英國生活,就要懂得我們的價值觀,挺直身子吧,衰仔。」
說財相剝削死嬰,是有點涼薄了,但CryingonTVjustain'tBritish,應該是今年的最佳金句。英國人是冷靜而理智的民族,有一種隱藏情感的超人的本領,對於情感和理智的衝突很有研究,奧絲婷小說《理性與感性》(SenseandSensibility),就是一篇哲學的論文。在納粹轟炸的時候,倫敦人天天捱炸彈,秩序井然,戴安娜王妃逝世,國葬場面,國民雖然敬愛王妃,一片沉靜,沒有成千上萬的蟻民撲抱棺材泣叫「主席啊,總理啊,您不要離開我們啊」之類的場面。不是無情,而是理性得超凡入聖。
只有不輕易集體失控哭泣的國民,才算真正的國民,而不是可憐巴巴的所謂「老百姓」。白高敦在電視上的眼淚,如果是真的,恐怖戰爭當前,固然不可以選這種情感脆弱的哭鼻子男人做領袖;如果是演技,他連死去的女兒也不放過,要用來做競選的一張牌,這種冷血動物,還他媽的配做首相嗎?
白高敦不含淚,還會選他,他來那麼一下子,侮辱英國公眾智慧,偏偏就不要投他一票,這副賣相,在中國、台灣、香港,甚至美國,對於成千上萬的師奶,無疑都很「殺食」,就是因為如此,免開尊口,就是不可以投白高敦一票,民主的理論一點也不深奧,有時只依靠一點點簡單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