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院燈光尚未亮起,我已經忍不住壓低嗓子向黎小姐投訴:「她怎麼可以為了食之無味的事業,放棄那樣一個肥美的男友?」女權運動員聽到這種反動言論,肯定要推發聲的出去打靶,可惜黎小姐對飾演二廚的男演員毫不過電,懶得與我在低層次夾纏。話題無法延續,大家轉而向時裝的正路進發,集中精神討論敲地作金石聲的高踭鞋。
但《穿Prada的惡魔》觸動我的,確實是小秘書無疾而終的一段情。事業和戀愛兩個只能活一個,似乎是現代都會女性專有的煩惱,男人大丈夫無權在這個十字路口三心兩意──如果妻子如衣服,愛情就不外是飾物,絕對沒有資格成為大展鴻圖的絆腳石。你幾時見過沿着事業天梯往上爬的男子,會為伴侶慘被冷落而鄭重思考自己的道徑?半站中途毅然轉軚,社會固然集體蔑視,就算掙扎一輪最終理智戰勝感情,也落得攞苦嚟辛的嘲笑。事業欠奉的男人,手上更加沒有談戀愛的牌照,我實在不知道誰比誰幸福:女性要作出痛苦的抉擇,男性只好安於雙失。
繁華夢破碎後,小女子脫離了時裝惡魔橫行的煉獄,與即將搬離紐約的前男友會面。較溫情的編劇一定安排他們覆水重收,反正分手並沒有惡言相向炒大鑊,一時事業迷心竅的女方既然痛改前非,一個久別勝新婚的擁抱沒有什麼不可以解決。但這畢竟是《色慾都市》的姐妹作,鑑於女性的驕傲害群之馬不能認低威,自主的良駒註定吃不成回頭草──甚至沒有打算重拾舊歡,只是文明地握一握手各走天涯。這是最令我傷心慘目的一點,為了政治意識的「對」,不允許感情氾濫,心裏有鬼也好有屎也好,都只得裝個瀟灑的表情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