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 象 - 陶傑

形 象 - 陶傑

陳水扁萬一下台,台灣人前三輩子作了什麼孽,要承受如此一場五色繽紛的災難,因為繼任人是呂秀蓮。
呂秀蓮最近的形象大翻新:一脖子行頭的耳環和頸鏈,看上去竟已經不那麼謝瑞麟。而竟然帶了七分巴黎Tiffany的色彩。一身彩艷的衣裙,好似女裝版的華沙池。挽一隻Prada手袋,走進台南的天后宮上香,一雙胖白的手合攏而唸唸有詞,還讓人看見一隻鑽戒輝映着十隻手指的紅蔻丹。
最為神來之筆,是當她菩薩低眉之際,青山隱隱水迢迢,一抹淡紫的眼蓋膏抹在兩片肥厚聳叠的眼皮之上,隱隱地跳躍着──女人到了更年期,脂肪全身游移暴走,已難受主觀意志的控制,呂秀蓮從前尚未興塗抹眼蓋膏,或許是當總統的鴻運將至,人逢喜事,因此一張臉孔,嫣紅奼紫的平添了幾分節慶的熱鬧,就像過年之前,把家裏的四壁大掃除,除了髹一層新漆,勿忘記在窗上糊上一隻紅蝴蝶。

一九八○年,呂秀蓮剛從哈佛回來,還是一個學者,因美麗島暴亂事件被捕受審。當年她三十歲左右,不施脂粉,昂首冷靜地挽一隻手袋出庭抗辯,有一股書生的冷傲和不羈,她犯了什麼罪?不過是觸犯了言論的禁區。在死刑的邊緣,呂秀蓮的勇毅是一種很特殊的氣質,在中國的女人當中,她是一個稀有的品種。
一九八八年,我在外國的傳播機構工作,呂秀蓮那時已經釋放,晉身台灣立法會,她的代表團出國參觀,公司叫我接待她喝下午茶。她戴一副茶褐色的眼鏡,我問她在獄中的生活,她說到她的癌症,以及專制壓迫之種種,她不是令男人一見傾心的那種人,她用一種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但是我覺得她像一座巍峩的山峯,多於像一座明艷的湖泊,她是一個很突出的人物。
再在電視上看見她,呂秀蓮已經是副總統。其實比起許多女人,她都能幹而有內涵,但她需要一間形象顧問公司,教她把髮型換一換,珠寶首飾不要掛得像聖誕樹,還有那一片淡紫的眼蓋膏,並不十分淒美,那樣奇異的顏色,只令人想到七月十四的黑夜,而不是雙十節黃昏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