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一」布殊事先知情?戴安娜的車禍不是意外?謀殺甘迺廸總統不是一個精神病的獨行槍手?太陽神登陸月球只是一台佈景?耶穌愛上過妓女,而且還留有後裔?
在一個言論自由的社會,民間有許多陰謀論,容許平民質疑一切權威,讓疑神疑鬼的作家、大膽假設的記者把他們的想像寫成書賺大錢,陰謀論成為佐飲一杯咖啡的那片薄荷朱古力,為一個沉悶的世界平添姿采。
然而在極權社會,陰謀論只是統治者的特權。例如「某某參選特首是外國勢力幕後指使」之類,但是如果作家寫一本小說,指出一個偉大領袖原來是外星人乘飛碟降落湖南時跟一個農婦交媾生下的私生子,他的頭髮叢裏有「六六六」三個中文數目字,作家就會蒸發失蹤。
一個國家有沒有自由,其中一個標準,是陰謀論到底是統治者獨攬的武器,還是屬於民間大眾同樂的遊戲。陰謀論可以扼殺人權和自由,也可以維護思想和創作自由,視乎誰擁有設計陰謀論的權利。
意大利作家艾可在小說《傅科擺》裏說:「我開始質疑身邊的一切:街上的房子、商店的招牌、天上的雲彩、圖書館裏的木刻藏品,我質問:這些物件絕不止於表面的一層膚淺的故事,而是隱藏着更深而不為人所知的內情。」
艾可的小說《玫瑰之名》,就是陰謀論的懸疑故事,在中世紀的修道院,幾個僧侶被神秘謀殺,由此層層揭發出阿里士多德的名著《詩學》,除了論悲劇的一冊,還有失散了的論喜劇的一卷。
世界上的陰謀故事成千上萬,其實只有兩種,自由的陰謀論令人激發幻想,眼界大開:袁崇煥的後人袁承志和碧血劍,簽署尼布楚條約的是韋小寶,呂四娘是獨臂神尼的徒弟,而獨臂神尼又是崇禎皇帝逃亡前砍掉一條手臂的公主?在一個創作自由的社會,當陰謀論成為作家的執照,讀者的娛樂,這個社會必定情趣橫生,娛樂性豐富,幸福而快樂。但當陰謀論只是統治者的特權,一個女人想當特首,她一定是外國勢力養出來的女巫。一個記者自稱「愛國」,就會變成間諜給抓起來,一個國家只是一隻密不通風的大黑箱,只准他陰謀你,絕不許你陰謀他,當人民行使一點點陰謀論的情趣,就馬上干犯了天條。
正如一點點砒霜,可以治病,可以殺人,視乎是誰批發,由什麼人使用。兩種陰謀論,你Buy哪一樣?不要以為這是一條簡單的問題,你的抉擇,決定你到底是人還是牲畜的一個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