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歐洲大都會,柏林比巴黎更不國際化,遇到不諳英語當地人的頻率高得離譜,只不過他們一般好聲好氣,不若法國人臭檔。也不完全因為這樣,才對奧蘭寧路的小青年另眼相看:不論面相、體型和神態,他都實在教我想起從前三藩市一個朋友,雖然未至於幾可亂真,也有種失驚無神被推上時空穿梭快車的迷亂。
剛剛光顧過小湖邊貨櫃改裝的咖啡館。翻街頭免費派發的小冊子發現的,本來不很相信這類吃喝玩樂的旅遊指南,總是為登廣告的商家吹擂,不替盲摸摸的遊客謀福利,可是這段介紹引人入勝,加上位置在不熟悉的區域,樂得探險。結果食物得啖笑,但環境獨特優美,前東柏林住宅區也滿足獵奇心態。
下過一陣微雨,越發懶洋洋,待到天晴才離開。走到奧蘭寧廣場拐彎向右,馬路對面有座歌德風的老建築,與四周的蓬頭垢面截然兩個世界,不但漂亮,更光鮮得像沒有經歷過戰爭。既然好奇,過去一看究竟好了,我卻仍然站在原地遠眺。背後是家小餐館,門口擺了兩張桌子,一個侍應生正在收拾午餐食客留下的殘局,見我瞻天望地,笑了一笑。我指指對面問:「那間是什麼?」
他雖然不知道,停下手上的工作聊起天來。我感慨東部的多姿多釆,不料他立即更正:「不不,我們在西部。」直覺有點誤會,我所指的「東部」語焉不詳,應該說「前東柏林」,他二十出頭,成長期圍牆已經不在了,未必有我們上一代東西分明的觀念。為他着想,沒有深究──我們交流的時間,長得足以有令他被炒魷的危機。後來查地圖,當然他是對的,奧蘭寧路確實在西柏林,距離倒塌了的圍牆兩三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