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做過實驗:兩種旅遊保險,甲計劃保任何傷亡,乙計劃則只保恐怖襲擊造成的傷亡。結果發現,人們願意付出購買乙計劃的錢,竟然比購買甲計劃多。
「瘋牛症」三字,聞者色變。○一年一月,CNN報道德國有七頭牛被驗出患上這恐怖疫症,打後的六個星期,德國食牛數量減少了一半。但留意,自八十年代發現第一宗瘋牛症以來,全球感染死亡人數為一百五十人。按比例,吃牛引致食物中毒而死的機會,比染瘋牛症還高。
在美國,槍械意外是一個惹人關注的問題──九八年,共一百七十五名兒童死於槍下。但同年卻有五百五十名兒童在家中泳池遇溺身亡。把槍械和泳池數量算進去,泳池致命的機會比槍械要高一百倍。
並不是說恐怖襲擊和瘋牛症不可怕,槍械不是問題。而是要指出,我們每日接觸到的資訊,是有傾斜的。恐怖襲擊、瘋牛症和死亡槍械意象恐怖,容易吸引傳媒大篇幅報道。恐怖圖像長居在腦海裏,留下深刻烙印,令我們不合比例地重視。
看得到的,我們特別敏感;看不到的則容易被人忽略。同樣地,短期的效益,我們看得清楚;長遠的後果,卻難以引起注意,往往被漠視了。
通用氣車(GM)是超巨型公司,過去五十年,曾登《財富》全球五百大榜之首足足三十七次。幾十年來,公司的頭目,面對工會的壓力,很多時主張以巨額的退休醫療保障來代替加薪。理由很簡單:省下的人工,立刻反映在賬目上;相反,退休保障再多,也是要多年後才需要兌現。要緊的,是搞好現下的情況,至於未來的問題,就留給到時的繼任人處理好了。
如是者,通用累積了大量的退休醫療責任。以前美國汽車業蓬勃,通用的所在地底特律,曾被冠以「全球車城」之美譽。好景不常,稱霸多年的通用,衰弱漸露,前朝遺留下來的債,卻開始兌現。時至今日,當年的「車城」已變了死城,通用員工的退休保障金,欠款積達五千億港元,而通用的市值卻只有一千億。是奇怪的比例,嚴重至此,世間罕見。
正正是這些堆積起來的負擔,令通用難以翻身。通用的對手豐田,同樣提供醫療保障給在職員工及家庭。但不同的是,通用當年作出承諾,把保障延伸至已退休員工及家庭。屈指一算,單是這項額外保障,已令每輛通用汽車的製造成本,比豐田高出足足一萬元,又如何跟人家競爭?
是前人短視而種下的惡果。當年的決策人只看眼前利益,累的又豈止是公司。通用賬目之爛,連工會代表審閱後,也願意放棄其中一千二百億的保障額。不幸地,通用已瀕臨破產,一旦翻身不成要清盤,大小股東以及保養期未過的顧客,當然身受其害,但打擊更大的,是多年來替通用打工,以為退休後會如承諾般享有保障的過百萬名員工。
是的,立法最低工資,會有一班人即時受惠,不需再領低收入綜援,是好事。到時要找幾位笑逐顏開的僱員,在鏡頭面前大讚最低工資這德政,絕不困難。問題是,即時風光背後,新進勞動人口的就業卻會日益困難。到時青少年失業問題,將會慢慢逐年浮現,但既難以具體報道,也不容易令人提起興趣。
通用的員工,起碼知道是誰的短視帶來今天的下場;受最低工資影響的青年,卻未必會知道飯碗是因何事而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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