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說《邁阿密風暴》認真,習慣閱讀小學成績單的家長大概會以為是表揚。不不,我的意思是太煞有介事、缺乏樂趣的認真,進戲院尋歡的觀眾看到翻白眼反問「使唔使咁?」的那種。最明顯是警匪終極駁火的高潮戲,拍得如兩伊戰爭般密不透風,不停要人鄭重欣賞高科技的神奇,有種不讚歎不准離座的聲大夾惡──彷彿死纏爛打的配樂還需要幫腔。
於是,鞏俐的角色成為唯一的樂趣,也就是說,她出場前的三句鐘悶得人奄奄欲睡。既然一步一步走向沒有光的所在,專心向四十年代盛極一時的filmnoir致敬,她演的不問而知是個改良版禍水紅顏(femmefatale)。比起行先死先的姐妹們,二十一世紀的黑幫壓寨夫人自主性大幅度提高,但針確實是沒有兩頭利的,獲得較廣闊精神活動空間的同時,必須犧牲大過生命的豪華瑰麗。這有點像事事爭取平等的女權運動員,地位與男人舉案齊眉,上餐館就再沒有殷勤開門拉椅的手,乘地鐵搖搖欲墜也沒有人敢冒犯她們的尊嚴毅然讓座。
粗心的觀眾可能沒有發現,鞏俐演的這位犀利婆娘並非來自東方的中國女,而是原產南部的Latina。不必穿上民族服裝搔首弄姿當然是一大解脫,由善於低頭的神秘美人進化為熱情奔放的辣女郎,也着實可喜可賀。但是拉丁乸在美國迄今仍被視作二等公民,上電視唱唱跳跳可以接受,擺酒請不請她們則仍需考慮,礙於政治正確的面子客客氣氣,實際處境和黃皮膚的外來者搭同一條船。華裔女星在荷李活的晉升一級,說到底不外是在三等艙換了一間房,沒有upgrade上空氣清新的頭等,與正牌洋婦們享用同樣的民主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