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純一郎參拜靖國神社,不但為政治家生涯譜上句號,而且在任六年,為美國在東亞站崗,把日本建設為一個「東亞的英國」完成第一階段,未竟之業,由熱門繼任人安倍晉三來完成。
因為美國在全球的霸業,出現了戰後未曾有過的頹勢:遠東有俄國挾石油天然氣的政治勒索,中國挾全球廉價勞工市場的經濟反侵略,北韓核武的嘲弄;中東則有伊朗稱霸,不但遙控真主黨作亂侵擾以色列,而且還整合西阿拉伯的什葉派回教徒,儼然欲與以麥加為核心的沙地、埃及、約旦等東阿拉伯世界抗衡。加上拉丁美洲委內瑞拉崛起成為「加勒比海油霸」,中國經濟滲透的章魚八爪伸向拉丁美洲和非洲的資源,歐盟離心日甚,今日遭受圍堵的不是中國,而是美國。
鑑於當年羅馬帝國疆土由西非到中東縱伸過度,無從兼顧而衰亡,美國沒有選擇,只有吸取教訓,在全球避免直接插手各大熱點,必須尋覓可靠的代理盟友。中東有以色列,遠東看中了日本,南亞則扶植印度。日本、印度、俄國、中國,還有歐盟的德國,個個有機會角逐霸主的寶座,美國外交亂局紛陳,先暫時把東北亞交付日本,鼓勵日本修憲擴軍,國際社會離「多邊主義」的理想又近了一步,多極制衡,列強逐鹿,均衡參與,機會平等,當然是一件好事。
何況今日多個火頭,布殊有一點責任。布殊一上台就宣布邪惡軸心名單,擺出一副「美國可以同時打贏兩場戰爭」的姿態,邪惡軸心四國,界定了這手臂大腿間四大淋巴腺的四處腫瘤,但率先向伊拉克動手,推翻了侯賽因,外科手術切除成功,可惜其後成立伊拉克民主政府的化療失效,觸動癌細胞擴散,反美情緒處處,癌細胞已漸漸侵蝕肝肺腸胃等重大器官,俄國、拉丁美洲、中東都發生病灶急速轉移。醫生的診斷是對的,惟治療手法過於激侵(Aggressive),現在再講甚麼認識伊斯蘭世界的受壓迫情緒,檢討西方石油霸權主義的錯誤,有如向一個癌症三期病人從頭強調中藥的固本培元功效,已經太遲。
面對如此亂局,布殊離任在即,有點手足無措。《紐約客》雜誌報道:以色列攻打真主黨,得到美國支持,美以皆無意真正的和平,因為想藉鏟除真主黨而測試後台伊朗的實力。伊朗總統艾哈邁廸內賈德說過,把以色列由地圖上抹去,技術上,這是主動向猶太人宣戰,為美國攻打伊朗,自己提供了相當完美的口實。
布殊在任內,亟欲優先解決伊朗問題。中東危機已經再也沒有和談的遠景,因為哈馬斯、真主黨、阿蓋德和什葉派,並不是國際的正常國家或政權(ConventionalState),一個正常國家,無論如何獨裁,最終都不得不考慮其統治下的穩定與人民的生存問題,即使對外侵略,也不會一開始就抱着自殺的心理同歸於盡。但中東的恐怖主義勢力認定:戰爭是真主恩賜的禮物,毀滅是永生的途徑,恐怖勢力一一當政,其政權的延續,基於此一思想的輸出,其政權之生存,賴於對美國和耶教文明板塊的永久仇恨,即使美國搶先襲擊伊朗,則正中西阿拉伯的新霸權主義的下懷。
布殊遲遲未下手,美國高層的智囊對此尚有重大爭論:解決伊朗問題,武力只屬下策,應該誘使伊朗內部的民主改革勢力崛起,最終把一個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政權改造為民主政體。在這方面,美國並非毫無籌碼:伊朗前國王巴列維的王儲和伊朗的前學生運動領袖阿夫沙里都流亡美國,在網絡建立了民主基地,聲稱國內有九成人民都想大變而自由。但一來這些人的情報有浪漫誇大之嫌,有向美國伸手要資源的企圖,二來伊朗在國外的反對組織山頭林立,美國即使想撥款,也不知道哪一個組織才是足可號令江湖的「天地會」,三則這等反對派即使有一天能在美國資助之下掌權,會不會真正認同人權和民主的親美路線,改革伊朗千年沉澱的伊斯蘭的不合理習俗和傳統,美國也沒有把握。
對待伊朗,美國必須決定如何玩一場時間的豪賭:賭的是伊朗的民主化,必須實現在擁有核武器之先,然而看來此一機會已愈來愈渺茫。美國已陷於痛苦的困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能眼睜睜看着伊朗擁有核武,然後把核彈交給黎巴嫩的真主黨。
伊朗今年4月,在霍爾木茲海峽舉行軍事演習。全球三成石油經霍爾木茲海峽出口,伊朗動用了一萬七千軍隊,一千五百艘炮艇,還動用了最新一代的導彈,聲稱可以避過雷達追蹤,摧毀境外的「侵略目標」。伊朗前教主高美尼政變上台後,不信任伊朗軍隊,認為伊朗的國軍親國王,手創革命衞隊。革命衞隊勢力膨脹,已經凌駕國家軍隊,並手握導彈重兵武器。
這就是小泉純一郎參拜靖國神社幕後的深層理由,也是中國不可能放鬆香港民主發展時間表的深層理由。這就是國際政局的蝴蝶效應:香港幾時可以實現普選,與陳方安生或曾蔭權無關,大概從來沒有人想過,其實或隱隱在千里之外的伊朗總統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