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放假了 - 陶傑

老闆放假了 - 陶傑

英國破獲恐怖襲擊大陰謀,首相貝理雅正在加勒比海放假,由內政大臣雷德尊統領軍情五處、蘇格蘭場、民航局一起行動。
「老闆放大假」,而這時出現了大危機,在中國人社會,往往會演變成大危機中的辦公室政治危機。
中國的皇帝老闆,無論雲遊四方,還是浪跡五湖,大權抓緊不放,尤其生死關頭。中國歷史這類小故事太多,像北宋的靖難之變,明代的土木堡事件,當家的忽然不在其位,君臣父子的秩序大亂,中國皇帝以一個「疑」字統治,哪一個擅自CrisisManagement,都會有一幫太監奴才,事後打小報告,等皇帝回來再平一次亂。

英國的內政大臣,這一次統領應變小組,立了大功。全國選民都看到,首相正在拉丁美洲的碧海綠波中暢泳。內政大臣、軍情五處、警方、民航局,自動協調,不論前線指揮還是後勤籌劃,首相全不過問。「老闆放大假」,一點也沒有問題,這就是特區政府八年來口中最愛嘮叨的兩個字,叫做「機制」。
換了一個遠東的社會,機場癱瘓,上自大陸旅行團的掃貨大爺,下至屯門星馬泰豪華團的師奶,集體鼓譟,輿論大罵「機場一片混亂冇王管」,要內政大臣下台謝罪。這時「老闆」度假完畢,施施然回來了,評估民情,決定棄卒保帥,把內政大臣換掉。
貝理雅在加勒比海,負責跟布殊通電話,本國應急行動,讓內政大臣全權辦理,然後首相發表聲明:「內政大臣的行動,得到首相全力支持」。在一個沒得「篤背脊」、沒有太監、奴婢、外戚作亂的國家,少了許多嚕嚕囌囌的小人政治,辦事自然爽脆許多。
貝理雅在加勒比海,有沒有懷疑:「內政大臣這小子平時開會,最愛打瞌睡,現在出了點事,為什麼忽然這樣來勁?怪不得智囊一早通報:他跟軍情局和蘇格蘭場的頭目平時聚在一起唱K鋤大D,這一次如此着力,用心又豈止是反恐之簡單?」在旁邊給他搖扇的一名師爺,眼見主人面有疑色,早就猜到九分,亁咳一聲,說:「恐怖分子事小,主公呀,俗話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中國人的許多「寃獄」,就是這樣構成的,從小聽得許多篡位的故事,崇禎皇帝與袁崇煥,雍正與年羮堯,這一切,在加勒比海游完泳,披一條毛巾,上岸在品嚐椰子汁的貝理雅,天可憐見,都應該沒有聽過。
在《晚年周恩來》中,記述林彪事件之後,毛澤東一度急病昏迷,嚇得「總理」周恩來半跪在主人的身旁,向主人的耳邊大聲喊:「主席啊,大權還牢牢在您的手裏啊!」如果貝理雅在海灘上接到內政大臣這樣的一個電話,在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這樣的啼哭,貝理雅一口白白的椰汁,隨着一陣大笑,早就噴得一身都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