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桌女性 - 李純恩

兩桌女性 - 李純恩

中午在跑馬地「正斗」喝粥吃炸兩,旁邊一桌上坐了三位優雅端莊的老太太,說的是純正京腔,分外典雅悅耳。
北京話分雅俗兩種,一種是上等人說的,一開腔雍容剔透,貴氣撲人。一種是胡同居民說的,一張口如嘴裏含兩顆橄欖,稀里糊塗,俗得有趣。
這種語言上的分別,不是老北京,不是常跟老北京交往的人,很難領略得出來。
鄰桌那三位老太太,頭髮花白,一絲不苟,衣着不搶眼,卻就是得體不過時。不聽談話內容,光是聽那悅耳的京腔,流轉之中,你也能想像一下那曾經的流金歲月。

正說時,嘩啦啦又進來幾個洋漢和華女。
這一群相聚,又是另一番熱鬧。擁個抱,貼個臉,熱情洋溢。看那幾個女子,都有一種習了洋氣的作派,不論肥瘦,都以吊帶背心示人,腳蹬涼鞋,皮膚曬得黝黑,且都不化粧,以真面目示人。真面目有好看有不好看,靠近自然,也是潮流。說話時,臉部表情也誇張一些,一點小事可令她們張大嘴瞪大眼,十分驚奇狀,令對着她們說話的人,興致高漲。
兩張桌子,坐着的中國女人卻截然不同,各有各的風格,各擅勝場。北京老太太那一桌,讓我念起花露水、雪花膏,洋派女人那一桌,令我想到太陽油。前者數十年肌膚勝雪,後者十數年之後會得一身黑斑。
女人不怕老,貴在優雅,一身黑斑的女人,跟優雅似乎又有些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