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絲的珍珠 - 陶傑

萊絲的珍珠 - 陶傑

美國黑人女國務卿萊絲當選為雜誌最會穿着人士冠軍。
黑人女性穿衣服,有先天的優勢。在人類學上,黑膚色一度成為一個難題,但用服裝一襯托,立時轉危為機。
萊絲懂得襯托之道:她的心法,是戴一串珍珠項鏈、一對珍珠耳環,配以一排白牙齒,點到即止地把黑膚色化為健美,復以黑白系列的辦公衣裙提點有道,這就把黝黑的皮膚,穿成一身太初有道的貴氣。
黑人女人,本來忌穿黑色,但萊絲藝高人膽大,出席晚宴,黑色套裝,不可免俗。然而萊絲一身黑裙子,必在肩頸的地方玩點花樣,不是佐以半透明網狀的絲領衿,就是一條露肩黑裙,胸前一字形加一條白邊,把膚色和裙子本來相衝的黑色陰陽一割,把Fashion,穿成一種Philosophy,萊絲有這種本領。

會見外國元首,有時偏偏另闢清流,穿一套淡紫的絲綢衣裙,胸前露一角粉紅色的襯衣,配一雙銀紫相融的高跟鞋。淡紫跟粉紅,是色譜中的一對文靜的情侶,所謂榲紫嫣紅,中國的舊詩詞早有慧眼了,萊絲天契慧心,真神來之筆。
從來沒見過她像特區中環成功女性一樣穿一身鮮紅,不,她必定知道,在埃塞俄比亞的東非,頭上頂着罎子的黑人農村婦女才愛穿鮮艷的顏色,黑人女性穿紅着綠,得天獨厚,一點也不叫人覺得俗,但萊絲一定明白,自己這麼穿便是俗了,因此她偶而登台表演鋼琴,真要選悠閒的紅色,亦必是楓紅或棗赤,色素偏淡一點,奇艷之中不失端莊,帶一點東岸紐約的舊英格蘭風情。
最險奇的一次,當是穿一件粉橘色外套、加一條米色裙子。幸好也是粉橘色,收斂一點鋒芒。一個棉花農的孫女兒,讀丹佛大學,習俄文,鋼琴彈得出色,官拜卿相,雖然在一個耶教國家,人性的嫉妒合理地受到很大的自我約束,酒會晚宴之後,白人總難免一點點蜚流之論。穿得精美(Exquisite),而不要華麗(Majestic),自信之中有一分自制,高雅之間尚未見高傲,黑的膚色,永遠需要那麼一串珍珠項鏈來絕配而相襯。
在人世間,當你的男人是那身黑色的皮膚,當他愛上你,他需要你這串亮晶晶,因為你的聖潔,他說,把我的腐朽化為神奇,把我的自卑感昇華為自信的騰飛,就像英文雜誌裏──當你們在床上相擁共閱萊絲的照片──他說,像萊絲頸際的白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