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一個人到日本旅行,匆忙經過路邊的報紙舖,瞥見報刊架上放了一本雜誌,封面只有斗大端正的三個字:「一個人」。一個人跟另一個人在異鄉打個照面,不啻是有份相逢恨晚的坦然和溫暖。
靜靜翻閱「一個人」,原來是本旅遊雜誌,雜誌特色就是推介一個人去旅行的好去處。
那次日本之旅,也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去旅行。那年還是大學一年級的我,剛剛被女朋友拋棄,把第一次寫劇本的酬勞作旅費,一個人逃了十天課,孤身來到陌生的東京。在此之前,我是一個極愛熱鬧的人,去哪裏也要找伴相陪,但這次逃情之旅,卻讓我學懂享受獨處的快樂。一個人,沒有束縛和羈絆,來得安也去寫意。到你年紀愈大,才驀地發現世情是無可奈何,有些人你不願糾纏卻偏偏如影隨形,身不由己的你總要買一些政治賬,還一點人情債。你愈來愈懷念一個人時的瀟灑和隨心,就像我有時候思緒不禁飛回那年那日,一個人在東京街頭蹓躂,走馬看花卻自得其樂的儍日子。我已記不清那個曾經深愛過的女孩子的臉孔,綿綿的回憶,細細的惦念,只屬於那段無憂無慮,年少輕狂的逝去歲月。那時候,我的時間是真正屬於自己,浪擲、虛度也與人無尤,一個人,就是只對自己負責。青春就像走進花園裏隨風飄蕩的鳥語花香,只要有呼吸便能嗅到,有耳朵便能聽見。你曾經以為一切都是永遠,誰不知有一天花會凋謝,鳥會飛走。滿目瘡痍的花園只剩一片泥濘,籬笆外傳來路人的一聲亁咳,大煞風景地悄悄提醒你,你再不是年輕自我一個人,而變成了浮游在俗世汪洋的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