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上) - 鄧達智

香料(上) - 鄧達智

昨天說過自己平常奔波上路及朋友恒常賜食,極少機會入廚。事實煮食是一項心頭好,也沒有真正學過,從來不曉得甚麼泡高湯煨翅發鮑魚弄血鴨之類極撚廚藝菜式。但從小為食,小學念上午班,回家已過中午飯,打開大鑊蓋,內邊保溫了家常飯菜,那時發育,試過一個學期高了半呎,特別需要營養,反正自己一人吃,放棄飯碗以大湯碗代之,平均一頓午飯兩大湯碗,上過體育課可能三碗;本來祖母準備的餸菜只供兩飯碗米飯,吃白飯嘗米香的品味怎會是小學四年班學生明解範圍?
最初還以「廖孖記」腐乳或「美珍」生抽王是但陪飯,吃下去,不對勁,不夠花臣;廚房旁邊是豬欄牛欄,母雞一般跳上稻草堆生蛋。從稻草中尋找雞蛋是我們其中一項至愛遊戲,似尋寶。執蛋不可力大,不時弄破,滿手流蛋惹來嘻哈。遇上軟殼蛋,祖母一般賞我們生吃掉(那時沒有,不知道,未發現禽流感!)

我家印傭教來教去來到今天仍未控制煎出似樣五成熟荷包蛋。因由為食及訓練有素,從自家母雞在稻草堆內產下香香雞蛋佐飯開始,用小油,中火煎出完整半熟荷包蛋,是我從小的本領。澆上燒豬油豉油或蠔油加點腐乳入蛋黃……你試試看,一蛋一大湯碗白米飯,吃盡;意猶未盡,再來一碗。
又或跑到廚房旁鄰居菜田上,叫一聲:「發伯娘給我幾條菜心芥蘭……」又或者:「西洋菜婆給我幾條西洋菜……」她們甚至讓我踩落田,自己動手摘菜回來用湯淥或清炒。爾後發覺光用鹽或豉油未夠,學着加入薑絲或薑汁甚至以新鮮荷葉包着飯翻蒸吊味;反正一般小孩害怕的薑葱蒜都成調味助手,一點不抗拒,它們是畫畫時的油彩,調出新色。能吃得食物純正本來真味當然最好不過,然而人心喜變貪新,調味香料成了大魔術師,它讓腥的變成鮮,讓沉悶的變得花妙,讓混沌冒出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