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生雜文︰龍族的咆哮

孔捷生雜文︰龍族的咆哮

自從謝霆鋒在央視春節晚會上唱出「龍族」豪情,這個新詞才進入筆者的視聽。「龍族」造句奇特,意象雄渾。然而再去考證,興許會大挫「龍族」子孫的自尊心──它竟是日本電玩文化脫胎而來的。
龍的嘶喊誰也未聽見過,想必是響遏行雲的吧,因為「龍族」的喧囂就為世間一絕。龍子龍孫們走到哪裏,就把強大的噪音帶到那裏,他們發出的聲音如果未達到一定的強力分貝,那就不叫直抒胸臆。在中國大陸,別說飯館戲院了,連本應禁聲的圖書館、網吧,也一樣的聲浪磅礡,從縱情到縱聲,簡直教人懷疑是否進錯了門,誤入電子遊戲室了。
時下愈來愈多的大陸遊客走出國門,把這種喧囂文化遠播四方,他們在公共場所旁若無人地發出浩大聲浪,其噪音污染的侵略性是如此之強,無怪乎歐洲名勝諸如羅浮宮、巴黎聖母院之類,都為大陸遊客新增了簡體中文提示:「請勿高聲喧嘩」,這意思和澳洲的公廁新設中文告示:「便後請勿拿走衞生紙」庶幾近之,那都是文明指數的一種刻度。
最教人錯愕者,據英國《泰晤士報》報道,「龍族」到黑非洲竟也遭人嫌棄,真是奇哉怪也!你們英國佬的欺侮和歧視,已夠惹人惱火的了,龍的傳人到黑猩猩和化外生番的故鄉,那是屈尊「扶貧」,竟讓土著瞧不起──憑他們也配?

原來,「龍族」在黑非洲被譏評為資源掠奪者、逐利者和毫無誠信的假冒偽劣商品兜售者。既然橫豎看不順眼了,那麼隨地吐痰和高聲喧嘩也被非洲人視為「龍文化」之原罪。實難怪,溫家寶總理前一陣出訪非洲多國,所到之處都一再申明:「中國人不是新殖民主義者。」
溫總何出此言?說起來令人感傷,毛澤東時代無償援助非洲及援建坦贊鐵路的先朝盛事,早就成了一去不復返的歷史陳迹。「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今日在黑非洲,來自中國的「龍族」買光了當地的象牙,還利誘土著人大肆獵殺珍稀動物非洲大象。奸商們把中國本土那套遊戲規則挪到了非洲大陸,對憨直淳樸的當地居民行坑蒙拐騙之能事。凡此種種,遭人白眼當屬意料中事,卻怎也想不到,擅長鼓樂的非洲土著竟也受不了「龍族」的噪音喧嘩。據《泰晤士報》引述非洲一位大學教授所言,本地人對中國人的印象是「說話大聲、粗魯、吐痰」和「公然歧視非洲人」。
來自非洲的敵意,或許會更深地傷害了龍子龍孫赤誠的愛國之心。其實,動輒喊打喊殺的中華憤青終於發現,他們過去之仇美反美委實是找錯了物件。
原來性喜喧嘩的美國人對「龍族文化」有着更大的包容性。美國人在西方文化裏確係喧囂一族,他們諷刺歐洲人在餐館裏用膳,如同公墓一般安靜;而歐洲人則認為美國佬在公眾場合的恣肆談笑,是粗魯無文的「山姆大叔」。只不過,根基尚淺的美國牛仔和來自文明古國的龍的傳人相比,實為小巫見大巫。只有龍子龍孫們的喧囂才是真正的喧囂!
魯迅所言「無聲的中國」,這一頁早就翻過去了。偉大的民族復興指日可待,「龍族」呈獻給世界的將是一個更加聲威隆隆的新中國!
逢周一、三、五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