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在《訪問》七月號的出現，最具閱讀趣味的是那六張由時裝界碧眼狐狸KarlLagerfeld操刀的肖像。仿普普大師萊利殊登斯坦名作的漫畫美人頭，有托腮作沉思狀的，有搔首露齒微笑的，有躺下默默淌淚的，一點都不像她本人，也一點不具備通俗明星相味道，而是對登上了藝術殿堂的kitsch美學的致意。慘被利用的模特兒事先可能並不知情，事後也未定懂得欣賞，不過就算情況如她在對談中就在彼岸上街沒有影迷打擾所說，「請恕我直言，我想這是因為在許多美國人眼中，中國女子都是同一副相貌」，被絲印壓扁了面口還是利多於弊──你問問那些摩拳擦掌準備在荷李活打天下的姐姐妹妹，誰會介意任拉嘉菲舞得一頭煙？
開壇供奉的是利殊登斯坦而不是同輩份的勞森柏，誠然錯過了一次深切的文化交談機會。後者八十年代被引進中國，是開放後第一個榮邀在神州大地搞個展的舶來藝術家，假若把章小姐裝扮成他的作品，肯定更貼近專訪「成功征服美國第一中國女演員」的基調，把陳沖、鞏俐、楊紫瓊放逐到萬劫不復的山旮旯。
然而更有趣的，這輯大頭肖像教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張國榮。《霸王別姬》開拍前，盛傳男主角熱門人選是尊龍，志在必得的張人急智生，馬上獻身以花旦扮相替《號外》當封面，出奇制勝把幾乎失去的肥肉奪到手。不曉得章子怡有沒有聽過這則軼事，也不曉得她的城府深不深，但《訪問》的美人圖，確實可以是一次異曲同功的投石問路：不動聲色扮成《色，戒》的王佳芝，變相的DIY試鏡，大選前妙手空空的拉票。此章到底不同彼張，謝天謝地，李安也不是陳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