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電影令人覺得熟口熟面,本來不值得表揚,然而《超人:強戰回歸》是特殊的個案,它的似曾相識是對老好日子的懷念,置時間河流的長和闊於罔顧,站在岸上大聲打招呼,不管傳回來的「哈……囉……」是迴音,還是故人在另一個空間發出的問候。水晶洞裏馬龍白蘭度重重叠叠的面孔大特寫,就像恍如隔世的重逢,我馬上想起悼文常用的「音容宛在」;那把熟悉但不真實的聲音還要明月照渠溝,無意識地把一片丹心投進奸人的耳朵──可以附會的閱讀太多,可惜無一不教人黯然。
滿面皺紋的伊娃瑪莉仙特,任誰乍見都打個突,雖然很難想像她有影迷,畢竟曾經活色生香。希治閣為她指點迷津,定位在源自莎士比亞的北西北,眼看大有征服其他方向的可能,卻謎一樣沒有成功上位。以致我們樂道的緊張大師金髮愛將,數完嘉麗絲姬莉和金露華,再數娣比夏蒂娟,也沒有輪到擦肩而過的她。我還一度誤會她下海當過邦女郎──搞亂了《俄國人來了,俄國人來了》和《來自俄國,帶着愛》。皮囊在極度鬆弛之前,不是已經全職投身電視了麼?是什麼原因,為超人挑選代母會想起她來?饒是這樣,她擠在醫院外人群中為垂危養子的一面焦慮,三五秒鐘竟然填滿適當份量的感情,不能不寫個「服」字。
至於酷似基斯杜化李夫的男主角,縱使從來不過彪形大漢電的素食者,也要為可餐的新鮮牛柳讚歎。後浪未必勝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其實是對衰敗的感慨,老舊的退了位,唯有接收頂替的青春。不是不殘酷的,我們並沒有獲得大自然的優惠,不可以像一棵樹,秋季落盡葉,翌年春天若無其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