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明
新香港行政長官對新加坡似乎情有獨鍾,上一任的董建華以至這一任的曾蔭權都鄭重其事專程往訪,向新加坡強人李光耀請教。曾蔭權特別推許新加坡行政效率:「他們坐言起行,不會拖拖拉拉。」曾蔭權失言了。
今天香港的政治課題是普選。曾蔭權要不要坐言普選起而行之,天下有目共睹。他特別成立了一個策略發展委員會,專事普選清談;他說香港缺乏政治人才,須慢慢培養;他反覆申言普選時間表根本不必制定,似乎忘了《香港基本法》的二○○七年普選條文。然則他不應該非議拖拖拉拉的政治藝術。
也許,曾蔭權所謂拖拖拉拉,是指立法會民選議員否決他的政制倒退方案,是指香港五十多萬人遊行反對二十三條防民之口法律等等。李光耀政府不會容許反政府遊行,也不會容納反政府議員。
曾蔭權訪新加坡三天,最少須花公帑幾十萬元,假如真有半點獲益,那應是茶餐廳老闆黃亞細給他上的一課:曾蔭權要晚上九點半請記者到黃亞細茶餐廳吃肉骨茶,但肉骨茶餐廳營業時間向來是清晨六時到下午二時。黃亞細於是請曾蔭權吃閉門羮。孔子說禮失而求諸野,中華禮義現在就見於黃亞細茶餐廳。
春秋時,一天天氣嚴寒,齊景公叫身旁大臣晏嬰去拿些熱飯菜給他吃,晏嬰拒絕了:「嬰非君奉餽之臣也,敢辭。」景公又叫晏嬰去拿皮襖給他穿,晏嬰再次拒絕:「嬰非君茵蓆之臣也,敢辭。」景公很不高興,問晏嬰侍奉左右做些甚麼,晏嬰說只會做社稷之臣分內的事:「別上下之義,使當其理;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作為辭令,可分布於四方。」從此,景公再不敢越禮違規召見晏嬰(《晏子春秋》卷五)。
唐朝中葉,御史中丞呂元膺任鄂岳觀察使,一天晚上登城,女牆已經鎖上。守陴人拒絕開門:「軍法,夜不可開。」隨從說來者是呂元膺,守陴人回答:「夜中不辨是非,雖中丞亦不可。」呂元膺沒法,只有回去;第二天,擢升守陴人為大將(《新唐書.呂元膺傳》、《唐國史補》卷中)。
晏嬰、鄂岳城守陴人體現的,是不為權貴違規的中華禮義,只是曾蔭權不會懂得。
曾蔭權懂得的,是另一套道德。比如說,二○○三年他任政務司長,一大地產商要把停車場改作汽車展銷地,有司認為不當,沒有批准。曾蔭權馬上致函有司,表示「非常憤怒」,結果地產商得償所願。幾個月後,曾蔭權胞弟曾蔭培即獲那地產商重金禮聘,出任執行董事。
二○○五年三月十五日,曾蔭權候任行政長官,邀請香港醫學院外科院士試主考到官邸晚宴,禮數十分週到。原來他媳婦莫蔚淇第二天就要參加考試,而她上一次投考未能及格。曾蔭權一定想不到,新加坡區區一個黃亞細,居然不為他破例違規。
台灣國民黨主席馬英九月前也曾往訪新加坡,也去過黃亞細茶餐廳吃肉骨茶,但他是清晨七點鐘去的。肉骨茶一囗,照出了馬曾優劣。
編按:囗,盛食物或飲料的器皿,後多作「碗」。